因為兩個人都看清了來人是誰。
是昨晚祭祖宴上,坐在秦家家主秦璟旁邊的那個穿得花裡胡哨的神漢。
他神情肅穆,腰杆筆直,昂首挺胸,身後跟著好幾個秦家仆役打扮的人,每個仆役手裡都又拎又抱,全是東西。
有成遝的紙錢,都用紅繩紮著,厚得像磚頭一樣,還有大捆的香燭,各式紙紮成的箱籠紙馬,房屋人偶,一應俱全。
不過最多的,是金紙做成的蓮花。
一朵朵都比拳頭還大,蓮花瓣金晃晃的。
每個仆役手裡都提著好幾籃金蓮花,裝得滿滿的,幾乎快從籃子裡掉出來。
白落蘇用氣聲小聲說:“燒紙錢,燒紙房子,燒紙馬,我都懂,都是給死人在地下花銷享受的,可是為什麼要燒那麼多蓮花?”
韓序低聲回答:“蓮花是燒給冤親債主用的,或者是早死枉死的人,讓他們忘了生前的怨念,早日飛升,不要再來糾纏。”
楚酒心想:白衣男看著那麼年輕,估計是早死,隻是不知道是不是枉死。
他是秦家人,不知道和自己家裡能有什麼怨念,得燒這麼多蓮花來化解。
神漢帶著仆役們,抱著一大堆東西,來到這座空著墓碑的墳前。
仆役們把東西在墳前放下,一樣樣擺好,一起退後。
神漢對他們幾個揮了揮手,指揮:“你們到墳地外麵去等著吧。施法請祖這件事,彆人不能看。”
天陰著,初冬涼颼颼的小風刮著,墳地裡待著瘮人,幾個仆役巴不得趕緊走,連忙對神漢鞠了個躬,小跑著消失了。
神漢自己在墳前鼓搗了半天,並沒有去點香燭,而是盤膝在石階上坐下,擺弄那些紙紮的東西。
白落蘇用氣聲問:“他要怎麼施法?”
楚酒輕輕地“嗬”了一聲,“施的是偷死人錢的法。”
她早看清了,神漢正在揭金蓮花紙上覆著的那層金色的皮。
白落蘇納悶:“難道他們做蓮花的金紙上,貼的那層是真的金箔?”
楚酒心想:肯定是真的,否則神漢也不會去費那個勁。
祭祖宴上的老頭說過,今年祭祖的各種規矩都是這神漢的主意,想都知道,他必然是忽悠秦家家主,用真的金箔貼在紙上,做成了那麼多朵蓮花。
秦家為了這次祭祖,也算是大出血,花足了錢。
神漢這會兒正忙著一點一點地往下揭金箔。
揭下來一點,就揉成一團,攢出一小把,就塞進胸前衣襟的暗袋裡。
“小偷。”白落蘇說。
楚酒說:“看我抓小偷。”
她嗖地從矮牆後竄出去了。
神漢正在聚精會神地做他的手工活,完全沒想到會有人突然冒出來,嚇了一大跳。
他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就被楚酒一把按倒在墳前的石頭台階上。
楚酒順手抄起地上的銅燭台,用燭台上插蠟燭的尖刺抵住神漢的脖子,膝蓋跪在他的肚子上壓住,問:“忙著偷什麼呢?”
神漢一秒之間被人製住,已經哆嗦了,還是強裝鎮定,“你乾什麼?敢妨礙秦家請祖?”
楚酒冷笑一聲,用另一隻手從他衣襟裡摸出一大把金箔揉成的粒粒,“
跟你祖奶奶撒謊?”
圍觀群眾韓序和白落蘇:“……”
金箔雖然薄,湊在一起還真的不少。
“連死人的便宜都敢占,我現在就叫人去請秦家家主,讓他看看你到底是怎麼請的祖。”
那些仆役還在墳地外麵等著,楚酒這邊隻要大聲一吵嚷,外麵確實聽得見。
神漢這回是真的害怕了,“彆……彆……要不這些金子都給您?我一共也沒拿多少。”
楚酒不理金子的事,用燭台的銅刺戳了戳神漢的脖子。
“我問你,你們祭的這個祖,到底是誰?”
銅刺非常尖銳,神漢脖子上吃疼,哆嗦得更厲害了,“彆……您彆……是秦家幾百年前的一個祖宗……我聽他家的家主說,好像叫——”
他努力想了想。
“——叫秦雲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