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完整的墓碑帶著泥,被拔了出來。
韓序把它撂在地上,翻了個麵。
墓碑正麵中間鐫刻著幾個字:
【先嫂楚酒之墓】
白落蘇:“……”
白落蘇:“楚酒,你的墓。”
楚酒當然知道。
她今天就猜測,每次路過這裡時,心裡都會有一種奇怪的慌亂又空落落的特殊感覺。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有人踩過你前世墳墓的感覺”。
韓序掃視一遍墓碑,抓到了重點。
他說:“先嫂。”
既然是“嫂”,就是已婚,隻是這塊墓碑看著年代久遠,卻沒有寫什麼“某某氏”之類,直截了當,連姓帶名地寫了楚酒的名字。
旁邊還有一豎排小字:
【秦雲簡立於戊寅年立冬】
這不止是她的墓,還是秦雲簡給她修的墓。
這墓碑立得有點奇怪。
既然埋在這裡的她,是秦雲簡的嫂子,那她的丈夫,必然也是秦家人。
秦家號稱詩禮傳家,按以前的規矩,死後應該夫妻合葬,埋在秦家的祖墳裡,由孝子賢孫給他們立碑,就算沒有後代,也會想辦法弄一個名義上的出來。
並沒有小叔子給嫂子立碑的,於禮不合。
楚酒用手掃了掃墓碑上的土,抬頭看向秦家那一片排列得整整齊齊的祖墳。
遙遠的很多年前的她,被埋在這片亂葬崗上,連墳和墓碑都快沒了。
花體字在空中緩緩浮現:
【你看到了墓碑上的名字】
【憑直覺,你知道,她不是簡單地和你同名同姓】
【一些不知多久以前的模糊記憶,忽然湧入你的腦海】
這句提示剛消失,就真的有畫麵灌進了楚酒的腦中。
楚酒:“……”
宙斯直接給她放了個電影。
說是電影也不太對,確切地說,楚酒的視角,更像是電影中的角色本身。
第一視角電影。
而且這電影比普通的電影厲害得太多了,因為它是有氣味的。
是撲鼻的梔子花香,還有柑橘清爽宜人的酸甜。
窗外樹影搖曳,葉子肥綠,像是個夏天的中午,淺金色的陽光照進來,斑斑點點的,微風吹過,木頭窗欞輕輕地吱嘎響著。
楚酒麵前是張桌子,桌麵上放著托盤,裡麵擺著一隻拳頭大的小巧精致的銅爐。
小銅爐點著火,火上坐著一隻小缽,缽裡正在加熱的東西,粘稠厚重,好像是一小坨淺黃色的蠟。
她自己正在小心地把一隻小瓷瓶裡的油滴進蠟裡。
淡黃色的油滴晶瑩剔透。一滴,兩滴,三滴。
她的另一隻手拿著小匙,把油滴輕輕攪進蠟裡。
桌子對麵坐著一個人。
是秦雲簡。
他伏在桌上,用手支著頭,這回身上穿的不是素白,而是件靛青色的衣服,滾著玉色的邊,襯得膚色瑩白。
他正專心地看著她往蠟裡滴油,口中說:“嫂子說得沒錯,單單是梔子花的香氣,會有點膩,再加上幾滴柑橘油後,香氣就清透得多了。”
楚酒抬頭對他笑笑。
秦雲簡繼續說:“嫂子心靈手巧。字寫得比我好,讀我的書比我還快,上次替我寫的文章,連先生都讚不絕口,可惜隻能關在宅子裡,連門都難得能出,你覺得悶不悶?”
楚酒這個角色說話了:“你今天沒正經事做?就在這兒胡說八道地瞎聊,足足聊了一上午了。”
秦雲簡的眼角彎了彎,不說話。
半晌,他忽然問:“嫂子,你來我們秦家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