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雲簡。
看不見他的人,可他的聲音就在楚酒旁邊,離得很近。
他的聲音焦急,“楚酒,他們已經發現你了,你快走!快走啊!”
老鬼發現他們到了亂葬崗,看樣子就要過來了,楚酒他們毫不遲疑,拔腿就跑。
白落蘇跑之前,還沒忘記順手拎上那兩把鋤頭。
他解釋:“好歹也算是樣凶器。”
楚酒邊跑邊回頭,看見秦家祖墳的方向,天上黑雲翻湧,地上烏壓壓的一片東西,不知是黑霧還是成群結隊的鬼魂,正穿過層層疊疊的荒墳包,朝這邊撲過來了。
然而在它們前麵,就在楚酒他們剛才站過的地方,緩緩地浮現出一道白色的人影。
一身素白,一把垂順的好頭發半束半披,擋在黑霧和楚酒他們之間,是秦雲簡。
楚酒看見,他忽然跪下了。
楚酒:?
“不要殺她。”他說。
黑霧前,那隻穿著藍色壽衣的老鬼緩緩現形。
他昨晚和楚酒他們惡戰一場,元氣大傷,現在更是蒼老得可怕,如同一層皺巴巴的乾皮包裹著骨架。
楚酒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白落蘇和韓序都跟著停下來,白落蘇問楚酒:“我們還繼續跑嗎?”
楚酒說:“等一下。”
他們好像要說什麼。應該留下來聽聽,說不定能聽到和她的死因有關的線索。
秦雲簡還在那裡長跪不起。
“我今天想了很久,”他說,“終於把以前的事全都想起來了。你們當年已經下手殺了她一次,難道現在還想要再殺她一次?”
“她現在已經轉世投胎,變成了另一個人,什麼都不記得了,和我們秦家的恩怨已了,難道就不能放過她嗎?”
秦雲簡說話時,一道藍色的鬼火從他身後升了起來。
鬼火向左右兩側蔓延成線,如同一堵藍色火焰的牆一樣,往上騰騰地升到了一人多高。
藍色的火光映照著陰暗的墳地,阻隔住了氣勢洶洶往前湧動的黑霧。
老鬼一臉震怒。
“不長進的東西!”
“當初就是為了這個女人要死要活,現在還是這樣?”
楚酒忽然意識到,老鬼其實早就認出她來了。
他一聲一聲地叫著的“賤人”,叫的並不是和他下棋的韓序,是在叫她。
昨晚兩聲梆響時,老鬼來到秦宅,秦宅那麼多客房,他卻沒去其他地方,甚至沒到韓序白落蘇的房間,而是直接進了她住的廂房。
他並不是來找韓序的,從最開始,他想找的就是她。
這個時隔多年,又來勾引他的孝子賢孫的“賤人”。
所以昨晚惡戰的時候,他不搭理空門大開的韓序,一心一意隻想取她性命,還想用長指甲劃傷她的臉。
老鬼繼續說:“當初幸虧你父親的腦子清楚,我一給他托夢,他就當機立斷,把這個不守婦道的賤人弄死了,才不會耽誤你的大好前程。”
他想起往事,氣得
聲音都在哆嗦。
“可是你,竟然為了這個賤人生了場大病,簡直不孝至極!”
秦雲簡的聲音倒是很平靜。
“我都記得。直到死之前,我才知道,我那次出門,是你們故意把我哄走。她也根本不是因病暴斃,是你們動的手……”
秦雲簡說不下去了。
他半晌才又說:“是我害死了她。我雖然一心想娶她,她其實卻和我一點瓜葛都沒有。我這種秦家的不孝子,不想再姓你秦家的姓,當你秦家的人,我隻想在族譜裡抹掉名字,死後不進祖墳。你們不給她立碑,把她埋在亂葬崗,那我來給她立碑,給她穿孝,死後跟她合葬。”
楚酒忽然明白了。
從見到秦雲簡起,他身上就是這身素白的衣服,連束發的布帶都是白色。
他自己是死人,身上穿的卻是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