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沒有遇到什麼阻礙,因為人人自顧不暇,到處一片混亂,全是大包小包,拖家帶口往南邊撤的百姓。
楚酒知道,韓序應該就在離蒼山不遠的南梧附近,隻是這裡情況太亂,不知道他到底在哪,收到了她的信沒有。
一到地方,楚酒就讓賀若尋的人去找韓序報信,順便帶著一包赤蠍草粉去交給當地的官府。
有這東西,至少能先抵擋艾枝一陣。
其他人帶著剩下的赤蠍草粉繼續往前。
再往前一段,楚酒終於遙遙地親眼看見艾枝了。
和在鏡中俯瞰不同,前麵的艾枝叢如同一麵翠綠色的高牆,無數長著嘴巴的藤頭高高地舉在空中,巨蛇一樣扭動。
楚酒吩咐:“所有人點燈。”
添加了赤蠍草粉的油燈亮起來,掛在馬頭,細微到幾乎難以察覺的香氣向四周飄散。
馬隊放慢速度,繼續往前迎著艾枝過去。
奇跡發生了。
那些遇到活物就往上撲的長著牙的藤頭,就像聞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潮水一般往兩邊退去,避之唯恐不及。
一眼望不到邊的艾枝叢,就這樣,被點著油燈的馬隊辟出了一條路。
隊伍繼續往蒼山走,人人都歡欣鼓舞,楚酒卻越來越憂慮。
能看得出來,越往前,艾枝聞到香氣後,退避的距離就越短,靠近蒼山,藤條更老,它們沒有新生的嫩枝那麼害怕赤蠍草粉的油燈。
賀若尋和楚酒所想相同,他立刻讓隊伍加快了速度。
蒼山終於遙遙在望。隊伍卻沒法繼續前進了。
前方的艾枝顏色比南梧附近的深了不少,在馬隊前不肯再退卻,反而蛇一樣高高地昂著頭,張開粉紅的嘴巴,露出牙,擺出一副準備攻擊的姿態。
楚酒心中焦躁:難道緊趕慢趕,最後還是來晚了?
她打馬向前,忽然發現,艾枝們對她仍有懼意,往後退了退。
賀若尋怔了怔,馬上縱馬跟上來,旁邊的艾枝卻忽然對他俯衝過來,幾乎咬到他的頭。
賀若尋向後疾退,不解:“為什麼?”
楚酒已經明白了,“因為我是妖族。”
她和他們不一樣,看來接下來的路,她隻能自己走。
楚酒要了一包赤蠍草粉和燈油,又讓人把鏡子搬到自己的馬背上,重新翻身上馬。
賀若尋忍不住:“殿下……”
這個向來冷冰冰,不太愛說話的人,竟然也有這種婆婆媽媽的時候。
楚酒回過頭,對他笑了笑,“我沒事。”
她一個人撥轉馬頭,繼續往前。
賀若尋望著她的背影。
那是他餘生都不會忘記的場景。
那個女孩,單槍匹馬,馬背馱著鏡子,馬頭掛著油燈,走進猙獰蠕動的無數巨藤裡,身影很快就被合攏的藤蔓吞沒了。
離蒼山越近,艾枝就越密集,而且顏色更深了,楚酒點著燈,不停地加著赤蠍草粉,一點點艱難地往前,終於到了蒼山腳下。
她還記得鏡中岩洞的位置,就在形狀奇葩的蒼山主峰下,非常好認。
沿著鏡子裡看過的山路,楚酒一路尋覓,終於來到了岩洞前。
一切都和一千年前一樣。
岩洞的洞口中,鑽出巨型的主藤,粗大到幾乎快把洞口撐破了。
運氣很好,晴空萬裡,是個大太陽的好天氣,楚酒像妖族前輩一樣,下馬找準日光的角度,擺好鏡子,對準主藤。
她在鏡子旁邊坐下,摸出刀,也像那個女孩一樣,割開手腕。
血湧了出來,一滴不剩地被吸進了鏡框裡。
鏡子仿佛也很著急,它大概和楚酒一樣,看見了周圍艾枝越來越趨近於墨綠的顏色。
沒有時間了。
它是真的在主動吸血,楚酒隻覺得,自己像被連接在一個會抽水的泵上,胳膊發麻,眼前一陣陣發花。
“你千萬給我悠著點,”楚酒在心中跟鏡子商量,“一共就這麼一點血,彆把我吸乾了。”
鏡子沉默不語,反射在主藤上的光暗了下去,一切都在軌道上。
可是岩洞旁邊的艾枝叢裡,忽然傳來一陣陣沙拉沙拉的異響,一個長得奇奇怪怪的東西分開艾枝,冒了出來。
楚酒心想,這是個……“人”嗎?
那東西全身和艾枝一樣,也是綠色,卻長著一張人臉,全身上下蜘蛛一樣伸出無數根艾枝,每根上都長著帶嘴的藤頭。
他身上一半藤條被當成腳用,載著他飛快地移動,另一半浮在空中,扭曲舞動著,一看到楚酒,好幾根藤條立刻朝著她和鏡子掃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