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傳來一身輕哼。
江戀立刻抬頭,擺手解釋:“沒有要怪你的意思……”
“……”
還要怪他?陳知言氣的直接笑了聲。
頭疼,晚上喝的酒好像現在才開始上頭,他按了按太陽穴。
此時車子已經停到了西門,司機等著下一步指示。
陳知言不說話,江戀惴惴不安的挪了挪屁股,把衣服脫下還給他,然後硬著頭皮對陳知言說,“謝謝你送我回來,我先下車了。”
說完,她都沒敢看陳知言,屁股著火一樣,挪到車門邊拉拉開車門就要下車。
然而一隻腳還沒沾到地,手腕就被箍住。
“跑什麼?”陳知言稍一用力就把人扯了回來,不悅道,“宿舍都關門了你要跑哪兒……?”
“去”字還沒說完,聲音就斷了。
江戀因為被他箍著手腕,身形控製不穩,一下就被他扯了過去。
今天陳知言坐的車不是他慣用的邁巴赫,後排中間沒有扶手格,江戀就直接倒在了他的大腿上。
臉隔著布料和緊實的大腿親密接觸。
“……”
“……”
兩人俱是一怔。
江戀腦袋都懵了,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身體下意識的掙紮,腦袋在男人腿上蹭了幾下。
陳知言:“……”
不同尋常的熱度傳過來,江戀停止掙紮,一抬眼就和男人的視線對上。
狹長的眼裡,濃黑的似化不開的夜色,隱隱有什麼東西在翻滾。
不等江戀有所反應,陳知言迅速把人推了起來。
“坐好!”
聲音有些沉,也有些大。
江戀從被拽倒到又被推起來,前後不過數秒,她哪裡來得及反應。
被這麼吼了聲,委屈的不行,她本能的鼓起嘴巴,控訴:“明明是你拽我的……”
還這麼凶!!
陳知言太陽穴突突的跳,不再看她,對司機扔下一句“回春熙苑”就雙腿交疊側身看向窗外。
見他沒有要理自己的意思,江戀鼓著腮也轉向另一側。
哼,不理就不理,那就不告訴他宿管阿姨過了十一點也可以開門的。
-
一路沉默。
還沒到小區時陳知言喊了停車,下車後讓司機把車開走。
“還沒到呢……”江戀指了指前方的公寓,小聲提示。
陳知言不理她,邁步向前走。
江戀噘著嘴跟著,心中腹誹。
小氣,不就壓了他一下嘛,而且又不是她故意的,乾嘛生這麼久的氣。
“歡迎光臨。”便利店的提示音響起。
江戀抬頭,發現陳知言站在便利店門口等她。
哦,要買東西嗎。
江戀慢吞吞的走過去。
陳知言進了店,直接走向生活用品區,從架子上拿了雙女士粉色拖鞋,遞給江戀。
江戀呆呆的看著拖鞋,有些不敢相信。
“還有彆的要買嗎?”陳知言問。
“哦……”江戀回神,忙說有。
是要給她買東西啊!
江戀噘了一路的嘴終於放下了,顛顛的跑來跑去拿自己要用的日用品。
陳知言就站在櫃台前等著,她拿一樣就遞給他。
拿完生活用品,江戀又去拿了些零食和飲料,路過冰櫃時還拿了兩盒冰激淩。
最後裝了兩個塑料袋,陳知言結了賬,江戀想去拎袋子,卻被他擋住。
陳知言拎著兩個塑料袋走在前麵,江戀兩手空空跟在他身後。
微風拂麵,蟲鳴陣陣。小區裡沒什麼人,安靜的很,有一對年輕的情侶手挽手走在前麵。路燈將兩人的身影拉的長長,偶爾還會交疊在一起。
江戀看著地上她和陳知言並排的影子,心中一動,悄悄的往他身邊湊了湊,兩道影子頓時就挨在了一起,仿佛也是一對親密情侶。
這種感覺讓她很沉迷,不由自主的往陳知言身邊越湊越近。
“冷嗎?”陳知言顯然察覺到她的動作,出聲問她。
江戀雖然沒覺得冷,但又沒法解釋,隻好順著他說:“有點。”
男人擰著眉,視線落在她光裸的肩頭,頓了幾秒才移移開,看著前方說:“以後多穿點。”
“噢,知道啦……”江戀拖著長音。
她心情超級好,一邊走一邊哼起了晚上在酒吧聽到的那首粵語歌,她隻記得幾句旋律,就來來回回的哼著。
“暗裡著迷?”身邊的男人突然開口。
“什麼?”江戀沒懂。
陳知言:“你剛才唱的。”
江戀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歌名,有些驚喜:“你知道?”
陳知言笑了下。
他當然知道,劉德華的暗裡著迷,很多年前的歌,他年輕時KTV的保留曲目。
現在的小孩可能都沒聽過了。
他難得有些自嘲的想著。
“這歌叫暗裡著迷嗎?我今天在酒吧聽到樂隊在唱,還想在這是什麼歌,好好聽啊,我竟然都沒聽過……”
小姑娘歡喜的碎碎念著,軟糯的聲音在夜色中很好聽。
-
這是第二次兩人同處一室。
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的確有道理。
這一次江戀就沒了在北京時的拘謹,不等陳知言發話,自己穿上粉色拖鞋,踢踢踏踏的跑進客廳。
“這是你家嗎?”她打量著四周問。
和北京的公寓格局差不多,冷色調的裝飾,房子不算太大,有兩個套臥,一間書房,地段很好,旁邊就是江城CBD,客廳一麵超大落地窗,向外望,南江夜景儘收眼底。
陳知言不習慣住酒店,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在公司附近購置公寓,留作落腳。
算不上是家。
陳知言想了下才回:“是。”
江戀在房子裡轉了一圈,自覺地把剛買的生活用品放進去,又把零食酸奶之類的放進冰箱。
陳知言靠著中島台喝水,餘光裡,小姑娘像蝴蝶一樣繞來繞去,讓人眼暈,心煩。
他看了會兒,索性垂下眼不再看她。
江戀放好東西,顛顛跑過來找他:“給我找件睡衣,我要洗澡,身上好難聞,都是煙酒味。”
說著還抬了下胳膊聞了聞,嫌棄的皺著鼻子。
她那吊帶小衫是收腰款式,細白的腰肢隨著她的動作顯露。
陳知言立刻彆開眼,視線越過她,落在後麵的白色牆麵上。
“酒吧裡能有什麼好味道。”語氣裡有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嘲諷。
小姑娘沒料到他的重點竟然是這個,忽閃著大眼睛看著他:“啊?”
陳知言和他對視,又不冷不熱的問:“喝酒了?”
這下江戀懂了,立刻噤聲,視線亂飄,就是不看他。
陳知言這是明知故問,他在衛生間通道一靠近她時就聞到了。
現在不過是秋後算賬。
“說話。”他不放過她。
江戀瞄了他一眼又飛快低頭,聲音委委屈屈的:“一點點……”
“誰教你的?”
陳知言眉骨下壓,眼尾更顯狹長,語氣更沉。
江戀鼓了鼓臉頰,心想這還用誰教?
不過陳知言壓迫性的氣勢太強,她不敢說,隻好小聲爭辯:“我都成年了。”
男人眼底的火苗閃了閃,目光似有若無的在她身上轉了一圈。
和之前穿JK製服的清純小姑娘完全不一樣,今天江戀穿的是吊帶衫配紅色魚尾半裙,該有的地方全有,凹凸有致。尤其是細腰和臀部的曲線完美,凹陷處很適合放一隻手。
是隱約有了成年的氣質。
陳知言捏著礦泉水瓶的手指微動,移開視線,把話題拉回正道。
“明天不是放假?怎麼不回家?”
還跑去泡吧?跟誰學的?
陳知言覺得有必要和她聊聊這個問題。
“司機路上出了事故,要明天才能來接我回家。”江戀垂著頭,老老實實道。
“所以就跑去酒吧玩?”陳知言沉下聲道,“知不知道那種地方很危險?”
一連串的反問,激起了小姑娘的叛逆心。
她抿著唇,粉腮鼓起,一看就是不服氣。
“想說什麼?”陳知言盯著她問。
江戀憋了憋,沒忍住,小聲嘀咕:“你不是也去……”
“……”陳知言差點被她氣笑,“你才多大,能和我一樣?”
江戀更不服氣了:“你能比我大多少?”
陳知言氣的笑出了聲,忍不住屈指在她額頭敲了下:“我和你舅舅同歲,你說比你大多少。”
他一說這個,江戀就像被戳漏了氣的皮球,氣勢沒了,鼓鼓的腮扁了下去,捂著額頭抬眸瞪他,隻是沒什麼力道,軟趴趴的,反倒顯得可憐。
“我小舅舅也沒比我大幾歲啊。”她最後倔強道。
陳知言不想和她爭論這個問題,嚴肅了語氣說:“以後不要再去了,不安全。”
“哦……”她蔫蔫的應聲。
陳知言本想再嚇唬幾句,好讓她長個記性,可見她眼睛裡的光都沒了,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他沉沉歎口氣,到嘴邊的話轉了個彎:“實在想去的話給我打電話。”
“你要陪我去嗎?”江戀眼睛頓時一亮,話脫出而出。
陳知言被她晶亮的大眼睛看的有些不適,斂眸道:“那店是朋友開的,可以讓人看顧著你。”
“哦……”江戀又泄了氣。
“聽話。”陳知言不放心叮囑,“一定不要自己偷跑去,否則……”
話說到這裡,他突然頓住了。江戀不是他的下屬,沒什麼可以“否則”的內容。
想到這裡,陳知言心中湧起一股異樣的情緒,捏著水杯的手指略略泛白。
他的戛然而止江戀毫無察覺,她的注意力在前一句。
聽話。
他又讓她聽話。
江戀心中一動,想起上次她沒聽話,結果差點就斷了聯係。
“知道啦!”她壓著心跳,故意不耐煩的說,“那我不去的時候也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陳知言沒有立刻回答,目光越過她的臉,落在某個虛空中,顯得有些迷離。
江戀呼吸都放輕了,儘力讓自己顯得不經意。
幾秒後,陳知言說:“可以。”
-
洗完澡站在陽台,開了半扇窗,陳知言把玩著打火機望著窗外。
夜色如水,南江穿成而過,沿河的燈光星星點點宛如長龍盤踞在暗色中,居高望下去,有種一切儘在掌控中的感覺。
他喜歡這種掌控感。
換句話說,他不喜歡失控,任何形式上的失控。
陳知言彈開打火機,藍色火焰在風中搖曳,眼看要熄滅時,“啪”的一聲,機蓋被合上。
反複數次,心緒隨著火焰忽明忽滅。
他竟然又把人帶了回來。
鬼使神差。
他腦中冒出這幾個字。
想到剛才,小姑娘洗澡完,穿著他的家居服踢踏踢踏到處亂走,窩在沙發裡一邊吃零食一邊看綜藝,還時不時“咯咯”笑出聲,被他催著去睡覺時還不忘顛顛跑過來和他說“晚安”。
……
陳知言突然有種錯覺——好像就應該這樣。
而下一秒,他就意識到不對。
看起來沒什麼不妥,實則哪裡都不妥。
他有無數種辦法可以把江戀安置好,而不是帶回她口中的他“家”中。
他在江城也不止這一處住所,可他卻安然留了下來,和她同處一室,互說晚安。
這些都可以不用發生的,可他沒有製止,任由事態向隱隱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成年人交往準則之一:安全距離一旦被突破,就很難再退回去。
霧氣上湧,窗外的夜色更濃,男人眼中的情緒在暗色中翻滾著。
許久,“啪”的聲,藍色火焰燃起,陳知言低頭,猩紅的火光一明一滅,薄薄的煙霧騰空,很快又消散在空氣中。
-
第二天,江戀不知道陳知言是什麼時候走的,她醒的時家裡就沒人了,餐桌上放著打包來的早餐,旁邊留了個張條,讓她聯係司機送她回學校。
江戀捏著字條把一行字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不得不說,字如其人,陳知言的字下筆遒勁,筆鋒開闊,穩中有力。
江戀自小跟著外公蔣文光學書法,對寫字好看的人有天然的好感。
可乾嘛不直接和她說,還要寫字條,老土……江戀不滿意,她特意起的早,想和他一起吃早飯呢。
幸虧昨晚加上了微信,她對著字條拍了張照片,打開微信發給陳知言。
附言:【收到啦!】
過了好半天,陳知言才回:【嗯】
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
江戀又發了個賣萌的表情。
之後陳知言就沒再回複。
-
十一長假學校裡基本都空了,江戀回宿舍收拾東西。
路過宋淩淩宿舍門前時發現門半開著,她敲了敲門探頭進去問:“宋淩淩在嗎?”
一個圓臉女孩從衛生間出來,看見江戀很詫異:“她昨天就回家了,不是和你一起回的嗎?”
這兩年大家都知道宋淩淩一直是和江戀一起回家的。
“啊?”江戀驚訝不已,“不是啊,我今天才回家。”
“奇怪,昨天她說和朋友一起回家的,我還以為是你。”女孩聳聳肩說。
江戀翻了翻手機,確定宋淩淩沒有告訴她。
她直接給宋淩淩打電話:“你已經回家啦?”
宋淩淩聲音很小,仿佛不太方便:“對不起戀戀,我昨天手機沒電了,去你宿舍找你沒找到,我擔心我爸,著急就先回來了。”
江戀:“哦哦,沒事的,對了,宋叔怎麼樣了?”
宋淩淩:“沒事了,謝謝戀戀。”
江戀放了心,掛了電話回宿舍收拾東西,收拾一半蔣芷打電話過來,說宋誌成腿受了點傷,今天過不去了。
江戀疑惑了,宋淩淩剛還說沒事的啊。
念頭這麼一閃,蔣芷就說等她和江峰掃墓回來後親自過去接她。
江戀忙說不用,她要自己坐車回去,高鐵半小時方便的很。可蔣芷不放心,讓江戀等她消息。
結果等來等去,等來了蔣尋的電話。
“下樓。”
一如既然不耐煩的語調,說完就掛了,好像多說一個字就能累死他一樣。
江戀腹誹,但沒敢耽誤,蹭蹭蹭跑下樓。
宿舍大門外停了輛黑色大G,南城的車牌,一串8囂張無比。
一看就是蔣尋的風格。
早知道蔣芷讓蔣尋來接她,她還不如自己坐高鐵回家呢!
江戀懊悔不已。
“還不快過來,磨蹭什麼。”車窗降了條縫,蔣尋不耐煩的聲音傳過來。
江戀不敢再磨蹭,小跑過去,剛想繞過車頭去副駕那邊,就聽蔣尋又說:“坐後麵。”
江戀氣鼓鼓的又繞回後座,捏了捏臉頰,扯出一個笑出來,然後才拉開車門鑽進去。
坐穩後正想叫人,一抬眼就看見副駕做著個人。
利落的黑色短發在陽光下暈著光圈,下顎線條淩厲,側臉英俊。
江戀愣愣的看著。
“怎麼不叫人。”蔣尋懶懶的聲音響起。
江戀驟然回神,把目光收回來,忙叫:“小舅舅。”
數秒後,蔣尋又說:“還有呢?”
還有什麼?
江戀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啊了一聲。
蔣尋側身回頭,手往副駕椅背上一搭,懶懶道:“你陳叔叔也在呢,沒看見?”
江戀被他問的頭皮一緊,下意識的想開口,可“陳叔叔”三個詞卡在嗓子裡,怎麼都說不出來。
瞬間憋的臉脹紅起來。
聽不到回應,陳知言和蔣尋同時回頭看她。
驀的對上陳知言深沉的眼,江戀心跳的飛快,可一旁還有蔣尋,她緊張的大腦空白,張著嘴發不出聲音。
“怎麼,不認識了?才幾天沒見,就把你陳叔叔忘了?”蔣尋欠揍的聲音在車內響起。
雖然隻是尋常調侃,但江戀心裡有鬼,心跳的飛起。
“不……”陳知言突然開口。
江戀頭皮一炸,怕他說出他們昨晚才見過,什麼都顧不上了,立刻出聲打斷他——
“陳叔叔!”
女孩兒響亮有脆生的聲音在車裡回蕩。
蔣尋:“……”
陳知言:“……”
前排兩人被她中氣十足的“陳叔叔”震到了,車內頓時寂靜下來。
江戀反應過來後整張臉都紅成了蝦子,恨不得鑽到座椅底下。
“倒也不必叫的這麼親……”蔣尋率先回過神,嘖嘖道。
“不,不是……”江戀臉掙紮著想挽救。
蔣尋越發稱奇,回神撐著椅背哼笑:“不是就不是,你結巴什麼?怎麼還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