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頭怪聽她拒絕,一下子就怒了,張開血盆大口猙獰地嚇唬她:“咯!咯咯!”
“嚇唬誰呢。”
喬安撿起地上一顆比小臂還大的牙扔給它:“還想掉牙是不是,反正疼的不是我。”
三頭怪出離地憤怒了,揚起腦袋凶神惡煞地向她撞來...然後它就飛出去了。
飛的弧度非常圓潤,眼瞅著就要掉岩漿裡了。
三頭怪撕心裂肺:“咯咯咯!!!”
喬安拽住了它的尾巴,把它生生拽了回來,語重心長:“你不要看你主人能欺負我你就把我當弟弟,其實我真的很厲害的,你要是再衝動,那我可就忍不住要打死你了。”
三頭怪:“...”
然後三頭怪就老實了。
一連幾天,它都自閉地蜷縮在角落裡思考怪生,看得喬安都不落忍了,舉起一個草莓問它:“你想不想吃?”
三頭怪噌地抬起頭,猛流口水。
“想吃也可以。”
喬安說:“你把我的空間戒指拿過來,我就給你吃。”
三頭怪想都沒想就把頭埋地裡。
三頭怪:你當我傻!為點吃的去偷老大的東西那不是活膩歪了!
喬安看三頭怪不敢吭聲,也不在意,拿起草莓就塞嘴裡。
然後三頭怪就發現,喬安開始今天吃一個桃,明天吃一個梨,後天啃一個大蘋果,每天祭台上都彌漫著水果甜甜的清香,它睡覺夢裡都回蕩著哢嚓哢嚓汁水迸濺的聲音。
三頭怪:“...”
第六天,三頭怪終於默默地爬起來,悄悄摸摸往外麵躥。
喬安也鬆了口氣。
再拖下去她也沒得吃了,昨天那個桃生生啃了一天半,桃核都嘬得沒味兒了。
沒一會兒,三頭怪賊眉鼠眼叼著一枚戒指回來了。
喬安開心地翻起來,可惜她帶的東西都是用來換種子的,特意挑的都是秘境裡最次的那波,雖然拿出來也都是寶貝,但是對上妖主那種實力的巨佬就沒什麼用處了。
喬安拿出來一把最厲害的劍,問三頭怪:“你覺得我拿著可以打敗你主人嗎?”
三頭怪:“咯咯~”你在想什麼屁吃?!
喬安歎口氣,隻好留下一些水果果乾,其他東西都塞回去。
“咯!咯!”
三頭怪突然激動地大叫起來,喬安一抬頭,見它叼著一個布包,裡麵滾出來一顆金燦燦的牙。
喬安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這不是敖遠換給她的龍牙嘛。
哦,那天妖主好像是說,三頭怪的肉身跟龍有關係來著。
“你喜歡這個?”
喬安撿起來看了看,三頭怪聲音瞬間低了一截,發出著急的氣音,聽著可憐兮兮的。
三頭怪:嗚嗚,這個壞花妖肯定又要欺負它了。
“給你吧。”
喬安順手遞給它,三頭怪呆呆地看著她:“呐,拿著。”
三頭怪反應過來,立刻就興奮起來,中間的腦袋突然張大了嘴:“咯——”
喬安乍一下還以為它想咬人,下意識就一巴掌拍過去。
三頭怪被她拍得很委屈,看她不動彈,著急地把嘴張得更大了,露出一口掉光了的牙床,還特意用尾巴指了指嘴:“咯咯咯——”
“...”喬安好像隱約有點明白了,嘴角抽搐了一下,把它的嘴掰過來,把龍牙按在最中間的大牙床上,很無奈:“你這不行,不結實,早晚得掉。”
三頭怪才不管,美滋滋地甩了甩尾巴,頂著空間戒指,張著嘴流著口水一溜煙跑了。
喬安:“...”
三頭怪得到了龍牙,對喬安的態度大轉變,時不時就張著嘴過來炫耀。
喬安看它那樣兒真的太傻了,每次都忍不住喂它幾個水果,三頭怪每天被投喂,也很快吃上癮了,喬安的水果一吃完,它就主動顛顛跑去拿戒指來、然後再偷摸放回去,一人一怪配合越來越默契。
這一天,喬安正和三頭怪一起快樂啃地瓜乾呢,後麵突然傳來一道皮笑肉不笑的聲音:“本座看你在這裡過得還挺自在啊。”
“...”一口地瓜乾被卡在嗓子裡,喬安被生生噎住。
三頭怪趕緊閉上嘴,心虛地遮住了龍牙的金光,發現喬安被噎得翻白眼,趕緊一尾巴拍她後背上。
“咳,咳咳。”
妖主冷冷看著喬安捂嘴咳嗽,悠然說:“他果然是對你上心了,一聽說你被我抓走,強行結束了閉關出來找你,前兩天追到我妖域,把我的整個妖都都碾成了飛灰,真是好大的威風。”
聽見太宸帝君的名字,喬安下意識抬頭看他。
“但是可惜啊,本座可不在乎什麼妖都,他就是把整個妖域給毀了,也照樣找不到你的下落。 ”
妖主盯著她,滿是惡意:“你就不要做夢他能來救你了,乖乖等死就好了。”
喬安默默瞅著他,心裡默默吐槽,連人家做夢你都管,怎麼就你屁事兒多。
沒有看見喬安絕望無助的表情,妖主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他踱步兩下,繼續冷笑:“你不要妄想逃走,本座為這一天做足了準備,早已在這裡設下天羅地網,這極地之焰連魂魄都能融掉,更彆說是你一隻區區的花妖。”
他昂起下巴,冷酷地獰笑:“若是讓本座抓到你不安分,本座一定將你挫骨揚灰,讓你知道你這輩子做過最錯的事就是得罪本座!”
喬安眨巴著眼睛看他。
妖主:“...”這小花妖是什麼反應?!
三頭怪悄悄用尾巴戳了戳她後背,喬安立刻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哦哦,是,不跑不跑,我一定不跑,妖主您就放心吧。”
妖主:“...”
妖主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陰狠狠地瞪她兩眼,冷哼一聲,拂袖大步走了。
喬安呆呆看著他怒氣衝衝地背影離開,一頭霧水問三頭怪:“他來是乾嘛?就為了來警告我一下?”
三頭怪回以一張更懵逼的臉。
兩個腦子不太好使的人和怪對視一眼,喬安很快把這件事拋之腦後,指著頭上的鑄天石,哄它:“快快快,剛說好的,吃完地瓜乾幫我把它拿下來。”
三頭怪磨磨唧唧,它也知道老大很看重這東西,隨便亂碰很容易被打死的。
但是喬安一個勁兒地催它,還許以一大串葡萄的重利,還威脅它要是不乾活就把龍牙給收回來...
三頭怪委委屈屈地盤起身體,把腦袋高高揚起來,看妖主沒有再回來的意思,猛地一口把鑄天石叼住,然後躥回來把石頭吐到喬安麵前。
喬安趕緊拿起鑄天石,巴掌大的一塊白石頭,比最瑩潤的玉質還細膩。
敖遠說過,像這種上古神物裡都蘊含著極為強大的力量,比如混沌之氣,但是現在的人已經吸收不了,所以隻能通過陣法之類的其他手段將之轉化。
但是她不同,她是太澤花妖,是世上唯一可以吸收它其中力量的人。
喬安摩挲著鑄天石,妖主用她煉化鑄天石,就相當於把她當成一個鍋,下麵點上火,在鍋裡煮石頭,最好的情況當然是石頭被煮化了,但是如果石頭化不了,那麼就隻能一直煮,直到鍋被炸了...
所以她肯定是不能坐以待斃的!
喬安看著鑄天石,用自己貧乏的下廚經驗認真思考著,那如果一個鍋一下煮一個巴掌大的石頭,容易炸鍋;那如果一次就煮一點點石頭,高溫慢燉,是不是就煮得比較好化了?
嗯,這個並不是很好確定,因為她沒煮過石頭,不過人都是要有夢想的,萬一她就成功了呢。
下定了決定,喬安開始試圖把鑄天石弄一小塊下來。
這個鑄天石的手感很柔韌,一點沒有石頭的堅固,所以之前才能被塑成玉瓶的形態,但是真要掰一點,硬是怎麼都掰不下來。
在用指甲摳半天都沒有摳下來哪怕一點碎屑之後,喬安盯著那軟硬不吃的白石頭,腦子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她拿著它咬了一口
三頭怪被嚇了一大跳,咯咯地緊張地叫她。
這個石頭比她嘴還大,一咬下去還是軟的,喬安費勁兒的咬住一塊,用牙齒不停地磨啊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喬安覺得自己的嘴都要失去知覺的時候,她終於感覺有指甲蓋大小的一小塊石頭掉進了嘴裡...
喬安感動得都要哭了。
她真的太難了!
喬安捂著僵硬的嘴,緊緊含著那塊石頭,淚流滿麵地把剩下的大塊扔給三頭怪:“瓜(掛)、瓜(掛)上去。”
那塊石頭喬安含了三天,吃著含睡著含,三天之後終於把它含沒了。
那幾天她感覺格外地撐,連著打嗝的那種,但是同時又能感覺到一股極其舒服的暖流在體內經脈裡遊走。
喬安摸了摸頭上剛長出來的小花,最近頭皮又癢癢的,就跟她第一次長花之前的感覺一樣。
之後喬安掰石頭的操作就嫻熟了,三頭怪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咬那個威壓可怕的怪石頭,但是也習慣了給她拿,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這個石頭越來越小...
這一天喬安剛含了一塊新的石頭,還沒含熱乎呢,妖主又來了。
喬安習慣地掀起眼皮子瞅了他一眼,又無所謂地耷拉下去。
這段時間妖主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時不時地就來她這兒溜達一圈,非要給她說說外麵的近況,尤其是太宸帝君最近有多淒慘多無能,最後再輔以嘲笑打擊,讓她死了逃跑的心,也彆想著太宸帝君還能來救她。
喬安覺得他的腦回路很有問題,比如這次,他一如既往地嘲笑說:“太宸那個蠢貨,把外荒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我,他也就隻能拿那把破劍去拿妖域撒氣。”
喬安:“...並不是很明白你妖域被拿來撒氣你有什麼好驕傲的?”
“你是不明白。”
妖主勾起唇角,表情猙獰:“隻要太宸有一分不痛快,我就有十分的痛快,我就是要讓他痛苦、要讓他絕望、要讓他悔不當初!”
喬安:“...”
不知道為什麼,喬安腦子裡第一個蹦出來的詞竟然是“虐戀情深”。
喬安忍不住好奇:“帝君到底與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啊,你就這麼和他過不去。”
跟在太宸帝君身邊那段時間,喬安已經知道,太宸帝君雖然脾氣暴,但也不是隨便欺負人的人。
他行事自有一套章法,而且平時根本懶得出去見人,怎麼就和這位妖主結下這麼大仇啊。
“你個小妖懂什麼。”
妖主忽地勃然大怒:“是他先與本座過不去!是他曾壞了本座的大事!”
“我們這種上古遺脈,本就被天道忌憚,天道要我死,我憑什麼不能反抗?!”
妖主麵容扭曲,怒聲咆哮:“不過是一些螻蟻,他們為我犧牲怎麼了?一群朝生夕死的螻蟻,他們本就要死,而死在我手上,那是他們的榮幸!太宸他憑什麼攔我,他憑什麼毀了我的生祭大陣,他憑什麼廢我的修為斬我的魂魄。”
“那些螻蟻不該死,難道我就該死嗎?!明明我們才是真正的同道,我們才該是一起反抗天道的同伴,他卻甘當天道的走狗,與我自相殘殺,他還真當自己是三界的守護神了不成?!”
“他要攔我,我就偏要讓他知道他錯得有多可笑,我要活得比他更久、我要比他更強,我要讓他在死的時候後悔,沒有早早聽我的話,自取滅亡!”
喬安:“...”
喬安感想有點複雜。
喬安:確定過眼神,是個中二晚期的人。
妖主突然看向她,用陳述的口吻:“我才是對的,對吧。”
喬安也老老實實回他:“不對吧。”
妖主:“...你再說一遍?”
“反正在我們那兒的故事裡,所有乾壞事兒的反派最後都會失敗的,正義總是要取得最終勝利的。”
喬安誠懇說:“而且往往像你這種劇情,你就算搞什麼祭天啊屠城啊暫時成功了,到最後也會有什麼天譴啊詛咒啊男主角橫空出世啊之類的意外發生,想方設法來把你乾掉的。反正都是越掙紮的死得越快,反而是徹底鹹魚...就是愛咋咋地的那種,比較容易苟到最後。”
妖主怒不可遏、氣急反笑:“...可笑!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你乾嘛人身攻擊,不是你先要找我嘮嗑的嗎,那我就跟你嘮唄,嘮完了你還不高興咋地。”
喬安不高興了:“你愛信不信,反正我支持我們帝君,我們帝君人美心善,就算真有什麼倒黴事兒,我們帝君也一定會沒事兒的。”
“人美心善?哈哈哈——”
妖主哈哈大笑,笑得眼角都流出來淚水,看得喬安毛骨悚然。
他猛地一收,腥黃的蛇瞳凶戾盯著她,大片大片扭曲的黑紋瞬間爬滿他的臉。
“小妖,看見了嗎?!”
妖主指著自己的臉,笑得猖狂又惡毒:“我現在的樣子,就是你的太宸帝君將來的模樣!天道要我們死,要我們像低賤的爬蟲一樣惡心又淒慘的去死,你高高在上正直傲慢的仙界帝君,早晚有一日也會這樣被煞氣和汙濁吞噬,絕望地去死!”
妖主惡狠狠地盯著她,以為會看見她驚懼厭惡的眼神,就像他曾經見過的許多女人一樣。
不,也不一樣,至少她們還曾經愛慕過他,她們像簇擁著鮮花的蜜蜂一樣追逐著他,一個個對他說過那麼多深情癡心的誓言。
那時她們都曾爭先恐後想得到他的青睞,急不可耐地對他發誓,說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都會永遠愛他。
但是當他真的變了模樣,她們瞬間就把曾經的誓言拋之腦後,隻會驚恐地尖叫,恐懼地隻想離他越遠越好。
都是假的,她們都是假的。
“呃...”
妖主等待著她露出熟悉的恐懼,卻眼看著喬安遲疑地看了看他,然後扭過頭又看了看旁邊的魔怪。
她斟酌片刻,委婉說:“其實比起你的臉,我覺得你是不是可以先給它再重塑個形,說實話你們倆站一起,它這個醜法兒可比你嚇人多了。”
三頭怪得意地昂起頭:沒錯,它就是這麼嚇人!
妖主看著她真誠的眼神,表情漸漸古怪:“你不害怕我?”
喬安猶豫著:“...你是想讓我說害怕還是不怕呢?這個我可以參考你的意見。”
這是喬安在太宸帝君那裡磨煉出來的專業技能,主要是這些大佬喜怒都比較奇怪,喬安經過分析,認為她完全可以根據大佬的意思及時調整態度,以保證大佬身心舒暢,從而少折騰點人。
喬安覺得自己真的是個特彆體貼的小弟,但是可能妖主沒有享受過這麼貼心的服務,並不是很能理解,所以看著她的眼神詭異地像是在看神經病。
喬安琢磨一下這位妖主的人設,立刻體貼大聲說:“害怕害怕!我特彆害怕!啊啊啊嚇死人了——”
妖主:“...”
妖主扭頭就走,整片石壁轟然倒下,劈裡啪啦碎了一地。
“...”喬安對三頭怪感慨:“大佬果然都是一個樣,我們帝君也這樣,一生氣就砸東西,這也就是大佬,一般人早就給砸破產了。”
三頭怪響應地點了點頭:雖然我並不是很懂,但是你說的一定有道理。
“哎呀,這樣一說,我都想帝君了...”
喬安摸了摸三頭怪的頭,表情很是憂愁,扁了扁嘴:“聽說強行中斷閉關會受傷,南山坊和北天樓還搞事情,也不知道帝君怎麼樣了...”
她沒注意到,在她說話的時候,她頭頂新長出來的小白花,微微亮了一下。
......
妖域王都廢墟之上,火光衝天,雷雲霹靂,隻如末世毀天滅地。
萬千天兵天將殺意凜然,所過之處所有叛亂都化為淒厲的慘叫,廝殺聲幾乎覆蓋整片妖域的天空。
坐鎮後方的昭華仙君忽覺渾身一沉。
他愕然抬頭,虛空之上,太宸帝君忽地抬手,按住心口。
昭華仙君大驚:“師尊!難道是傷勢又重了?!”
太宸帝君沒有說話,隻是按著心臟的手一點點收緊,勁瘦的骨節勒出淩厲的線條,蒼白的膚色下繃起的青筋,觸目驚心。
裂天劍在他身邊橫立而起,劍鋒直指著一個方向,發出陣陣嗡鳴。
太宸帝君垂下手,緩緩轉身,麵無表情地看著天邊儘頭,那一望無際的黑色峰林,忽然笑了起來。
“彆怕。”
他眼底一片駭人猩紅,卻語氣輕柔:“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