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萬萬沒想到這個傳說中英明神武、鐵血狠辣的大周景帝是這樣一個畫風。
她整個人都木了, 以至於皇帝攬著她走幾步的時候都是飄著的, 完全沒反應過來。
直到看見重重帷帳半遮下越來越近的床,喬安猛地驚醒, 站在那裡不動了。
皇帝攬著她的肩膀還要往前走, 沒走動。
皇帝低頭看她。
喬安是個慫貨, 慫到即使是反抗也不敢義正言辭地正麵鬥爭, 而是自己悶不吭聲木頭似的死死戳在那兒, 低著頭盯著地板, 慢吞吞地裝死。
一看見她這模樣,就讓皇帝想起自己秋獵時遇到過的,那頭遇到危險就把自己腦袋埋土裡裝死的傻麅子。
皇帝忍不住偏過頭去, 抵拳在唇邊, 無聲地笑。
這麼多年, 什麼都給忘了, 這個倒是一點沒變。
喬安盯著地磚上的花紋,特彆認真地想,嗯,她這樣,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吧,皇帝肯定明白了吧。
他堂堂一個皇帝,被忤逆了很大可能拂袖就走, 但是再生氣應該也不至於強求女孩子...
“啊!”
喬安突然身下一輕, 皇帝把她打橫抱起, 大步就跨上幾層小階, 俯下身,把喬安放到床邊坐下。
喬安全身僵硬,用看變態的眼神看著他,姿勢前傾,像是隨時要奪路而逃。
皇帝像是沒看出她的異樣,撩了撩袍角,很自然地就坐到她旁邊,垂下的手臂幾乎貼著她。
喬安悄悄往旁邊蹭了蹭,半響又蹭了蹭。
皇帝突然瞥了她一眼,唇角忽地一翹,喬安頓生不詳之感。
隻見他身子也跟著往她那邊一挪,轉眼喬安好不容易蹭出來的空隙又被填得滿滿當當。
喬安:“...”
皇帝看著喬安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樂不可支,長長的手臂一伸,從背後繞過搭在她肩膀上,看上去幾乎把她整個人都摟在懷裡。
“皇後為什麼對朕這麼冷淡。”
皇帝笑得春風般和煦,臉頰若有若無在她盤起的鬢發上蹭了一下,也不敢過分,就輕聲說:“朕可是好想你啊。”
喬安能說什麼,她無言以對。
她隻能倔強地祭出自己最後的武器:“哎呦,我頭疼...”
皇帝關切說:“哪裡疼?”
喬安捂著額角做虛弱狀:“疼,這裡疼,在水下磕著了。”
皇帝貼近仔細看了看:“朕瞧著沒事兒啊,連紅印都沒有。”
喬安卡了一下,立刻說:“大概是淤血化進腦子裡了,紅在裡頭,外麵看不見,但是裡麵很嚴重。”
“...”皇帝舔了舔後牙:“朕隻聽說過腦子進水,還沒見過腦子進血的。”
喬安心想,這算什麼,隻要能讓她擺脫這個奇葩皇帝,讓她腦子進漿糊她都樂意。
皇帝覺得她也是很認真在找借口了,好歹是自己的皇後,自己還是得給她點麵子的。
他於是對著階下的劉太醫招招手:“來,快給皇後看看。”
劉太醫低眉順眼地走過來,皇帝閒閒說:“皇後腦子進血了,你看看,怎麼給弄出來。”
劉太醫:...這真是很有想法了。
劉太醫一本正經給喬安摸了脈,又在她額角認認真真看了一圈,最後嚴肅拱手:“陛下,臣以為,娘娘頭痛,很可能是頭內淤血滯澀。”
喬安舒了口氣:竟然真有這種疼法,真是機智如她。
皇帝好整以暇:“那該怎麼辦?”
劉太醫恭敬說:“要疏通淤血,自當放血,要放血,當以針灸為佳。”
“...”喬安表情漸漸驚恐。
為什麼轉了一圈,還是要針灸?
你們古代除了拿針,就沒點彆的醫療手段了嗎?
皇帝也皺眉:“就沒彆的方法了嗎?”
喬安眼前一亮,劉太醫剛要說話,皇帝已經自顧自地說:“針灸多疼啊,那麼粗的針,紮在穴位上,得紮進好幾寸深,那血啊,咕嘟嘟地往外冒,這兒也冒那兒也冒,沒一會兒都淌成小溪了。”
喬安:“...”
劉太醫:“...”
劉太醫:您說的不是針灸,您說的那是殺豬。
劉太醫礙於皇威,忍氣吞聲不敢吭聲,皇帝憂心地問喬安:“皇後,你真的要紮針嗎?朕怕給你疼壞了。”
“...嗝。”喬安被嚇得生生打出一個嗝,連連擺手:“不紮了不紮了。”
皇帝又猶豫:“不紮針,血放不出來,皇後不是又得頭疼嗎?算了,忍一時之痛,要不然還是...”
“不疼了!”
喬安做驚喜狀:“噯,我這個頭,又突然不疼了。”
皇帝笑眯眯:“朕一讓你紮針,你就不疼了?這麼巧的?”
“呃...這個...”
喬安靈機一動,滿滿求生欲地說:“一定是陛下來了,被陛下身上濃厚的龍氣一衝,我頭上的淤血就化開了,就自己好了。”
皇帝長長“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喬安用力點頭,還使勁兒吹彩虹屁:“就是這樣!陛下不愧是真龍天子龍馬精神龍精虎狀龍...”
“——既然朕身上的龍氣能福澤皇後,那朕絕不能小氣。”
皇帝突然把她推倒在床上,一臉慷慨就義:“來,皇後,朕來好好福澤福澤你。”
喬安:“!!!”
喬安猝不及防倒在床上,聽到這話,差點沒蹦起來。
忍無可忍,真的忍無可忍。
喬安鼓足勇氣坐起來,剛要張嘴把話說清楚,迎麵就撲來一個被子。
皇帝按著喬安的肩膀,壓著她重新躺回去,把被子蓋到她胸口,又輕輕壓了壓被角。
“好了,不逗你了。”
皇帝低低笑:“傷風就要多休息,好好睡覺吧。”
“...”喬安一臉懵逼地看著他,還沒回過神來。
皇帝看得失笑,伸手過去在她腦門點了點,語氣調侃:“還不睡?要不要朕進去給你暖暖被窩?”
不!被窩可消受不起!
喬安警惕地瞅了他一眼,拽著被角往上,遮住自己的小半張臉,瞬間閉眼。
她強迫自己趕快睡著,但是這不爭氣的腦子就該死的特彆清醒,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一道灼熱的注視久久凝在自己臉上。
喬安躺那兒挺屍,躺得後背都麻了,特彆想翻身,但是又不敢翻,強挺著裝死。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真的挺不住了,悄悄睜開眼。
皇帝還坐在床沿,修長的身形,背脊筆挺,明黃色的龍袍紋路華貴威儀,斑駁搖曳的燭火給他半身打上了一層陰影,襯得他冷峻幽沉的眉目晦澀莫測。
喬安一睜眼,皇帝就注意到了。
她揪著被角,遮著半張臉,額角豎著幾根呆毛,小眼神特彆糾結地瞅著他。
皇帝一下子就笑了。
這一笑,他身上那種近乎凝滯的幽暗和冷沉,就像被明亮陽光刺破的冰冷天幕,瞬間雨霽天晴、雲霞明媚。
他慢慢俯下身,冠冕華貴的流珠垂在她眼前,淡金色的帷帳紗簾被晚風浮動,輕輕拂過他的臉頰,他含笑的眸子看著她,眼神溫柔得不像話。
他用說小話的口氣,小聲地對她說:“皇後是不是睡不著,想讓朕給你暖床啊?”
“...”喬安木著臉:“陛下,不早了,您要不也回去睡吧。”
皇帝撐著臉,懶洋洋撥弄了一下她的被角:“朕都來了皇後宮裡,怎麼還能回去睡呢,那不是讓人看皇後的笑話嗎。”
喬安心想,他儘管走,隨便大家都來笑話她,可勁兒笑話她,千萬彆客氣。
皇帝開心說:“要不朕還是和皇後一起睡吧。”
喬安立刻要掀被子:“陛下,我床不要了給您睡。”大不了她外頭睡地板去!
“行了行了。”
皇帝笑得快活極了,按著被子又把她壓下去:“你就老實睡吧,朕就是來看看你,再待一會兒,等夜深了還得回宣政殿看折子去。”
喬安咂舌,當皇帝這麼累,深更半夜還得繼續加班乾活。
不過隻要人走了就行,喬安歡快地建議:“那您彆等了,現在就回去吧,早批完早睡覺。”
皇帝嗬嗬:“皇後話這麼多,看來還挺有精力啊,要不起來,咱們再聊會兒天。”
喬安瞬間憋了聲,半響小聲嘀咕:“..您在這兒坐著,我睡不著。”
“你睡你的,朕坐朕的,怎麼睡不著?”
皇帝伸了伸大長腿,懶洋洋說:“朕看你還是不困,來,起來,咱們秉燭夜談,準保給你談困了。”
喬安:“...”
這皇帝真的太騷了,太騷了。
喬安服了,真心實意地服了。
她果斷結束對話,翻了個身,背對著皇帝,捂著被子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愛咋咋地,她不伺候了!
皇帝撐著腿,饒有興致看著喬安包得像條蠶蛹似的拱來拱去,拱著拱著,就沒動靜了。
他又等了一會兒慢慢探手過來,把被角折下來一點,露出一張暈紅的小臉蛋,她閉著眼,小嘴微張著,竟是已經睡熟了。
皇帝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