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從來沒有人敢承認這一點。
喬安當然也不敢,看見秦王的時候她簡直大腦當機。
“怎麼是你?我怎麼在你這兒?”
喬安脫口而出:“你也被洪水衝走了?”
秦王:“...”
秦王冷笑一聲:“當本王是你嗎,蠢貨。”
喬安:“...”
乾啥就罵人呢,以前不還叫皇嫂的嗎,現在翻臉就不認人了。
喬安還沒反應過來,就聽旁邊“嗷嗷”兩道激動的聲音,一團黃黑色的毛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衝進她懷裡,大尾巴興奮地啪啪糊了她一臉。
喬安:“...”
“呸,呸呸!”
喬安快窒息了:“彆甩了彆甩了,你是在泥潭裡打滾了嗎,毛裡全是土!我喘不上氣了!”
小雪狐不高興地用爪子拍她:虧它一直擔心她,她竟然還嫌棄它。
哼,小狐狐不高興了,小狐狐有小情緒了。
喬安按著小雪狐的爪子把它提起來,才發現不隻是它,自己身上也臟得一塌糊塗,乾涸的泥水糊在衣服上,她一起來,就哢嚓哢嚓往下掉碎渣。
喬安往旁邊看,才發現她這是在一座廢棄的荒廟裡,而且也不隻有她和秦王兩個人,還有許多戎裝的將士們,廟外也燃著火堆,不少人馬在火光前來來往往走動。
喬安呆了幾秒,才勉強搞清楚狀況。
所以她之前應該是在做夢,或者靈魂穿到過去了,但是身體還留在這兒,從洪水中飄出來,被秦王撿了?
秦王撿她?她是他有仇大哥的老婆,他竟然沒當場弄死她,還把她撿回來了?
喬安才不信秦王會是這麼好心的人,指定是有彆的陰謀,不定要怎麼利用她呢?
喬安抱著小雪狐糾結半響,還是慢吞吞往火堆走去。
火堆旁還圍著幾個親軍統領,看見喬安走過來,都下意識去看秦王。
秦王盯著火堆,麵色陰沉,與平時無二。
幾人麵麵相覷,幕僚許先生輕輕咳了一聲,他們才反應過來,連忙讓出位置:“姑娘,這裡請。”
“謝謝啊。”
喬安對著他們笑了笑,撩了撩袍角,坐到秦王旁邊。
秦王像是被針刺到,表情一下子冷起來,殺氣畢露:“本王允許你坐到這兒了?”
喬安:“...”
這暴脾氣,行吧,誰讓好歹也算她半個救命恩人呢。
喬安忍氣吞聲往後挪了挪,小聲說:“謝謝啊,弟——”
秦王猛地冷戾看來一眼,喬安趕快改口,雙手作揖:“秦王,秦王殿下,大恩大德感激不儘。”
秦王沒想到她會這麼輕易地就道謝,陰冷的眼神凝固了一瞬。
喬安的表情異常真誠,清淩淩的眼睛裡倒映著火光,更顯得明亮灼人。
秦王猛地轉過頭去,頗為惡意地諷刺:“臟得要命,你一個女人,怎麼能臟成這樣。”
“誰在洪水裡打一圈滾都得這樣,你當我願意。”誰還不是個小仙女呢。
喬安無所謂地蹭了蹭臉,蹭到臉頰一塊紅腫的地方,疼得她呲了一下牙。
小雪狐看見,心虛地往她懷裡縮了縮。
秦王卻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看向她,嘲弄地挑眉:“他就看著你被洪水卷走?也沒有護你?所謂真心的寵愛,也不過如此罷了。”
喬安總覺得秦王性格很報社,像是見不得人好,尤其見不得皇帝好。
喬安解釋:“不是,是我出來的時候,河口突然決堤了,他不知道的。”
秦王冷笑:“你險些死了,還要維護他,真是被他洗了腦子。”
喬安:“...”
“無話可說了?”
秦王哼笑:“也對,他那個偽君子,最是巧言令色,說幾句虛情假意的甜言蜜語,做一番真情切意的姿態,就能哄得你們這些人心甘情願為他去死還自鳴得意,當真可笑。”
喬安:“...”
喬安心服口服:“你這麼多戲,你應該去寫。”
秦王冷冷看過來,喬安立刻舉手作投降狀:“你說的對你說的都對。”
人在房簷下不得不低頭,喬安還想苟著回去找皇帝呢,可不想一言不合被秦王砍了。
旁邊突然傳出一聲輕笑,喬安
扭頭看去,看一個留著短髯的中年儒雅男人坐在火堆對麵,含笑看著她們。
秦王看過去,那人拱手:“殿下,天寒地凍,這位姑娘剛醒,請她吃些東西吧。”
喬安很是感動:“謝謝先生,我姓喬,敢問先生貴姓。”
“許某字衡,乃殿下麾下幕僚,喬姑娘喚我許先生便可。”
許先生見秦王眉目淡淡形似默認,就遞了一個布包袱給她:“我們發現姑娘時,姑娘身無長物,這裡麵是些乾糧,出門在外,姑娘便委屈一下。”
喬安也沒有傻到底,呆呆看了看那包袱,又看向秦王,小聲說:“我能不能不要包袱,我可以現在就走,不給你們添麻煩了。”
秦王又是那種拉足仇恨的嘲笑眼神:“你覺得本王會救沒有價值的人,救完再讓你輕輕鬆鬆地走?”
喬安:“...”
這家夥果然對她不懷好意嗚——
喬安垂頭喪氣接過包袱,拿出裡麵一塊硬邦邦的乾糧啃起來。
那乾糧也不知道怎麼做成的,是真的硬,喬安就嚼了一下,就默默捂住腮幫子,把乾糧含著慢慢讓它軟化掉。
小雪狐扒著她的領口直勾勾地看著,喬安又掰了一下塊喂給它,小雪狐嘗了一口,尖尖的小狐臉可人性化地露出嫌棄的神色。
喬安氣得拍它的腦袋:“有的吃就不錯了,我都沒挑,你一狐狸你那麼多屁事兒,給你慣的。”
許先生注意到,秦王盯著火堆,餘光卻一直定在那姑娘和狐狸身上,看見狐狸被那姑娘敲著頭不高興地嗷嗷叫喚,他也勾了勾唇角。
許先生眼底劃過一抹驚異,隨即陷入了沉思。
殿下對這位姑娘似乎頗為不同...
乾糧很頂飽,喬安吃完一塊就撐了,衣服還在哢嚓嚓掉泥,但是大晚上的她也不能矯情到出去找湖洗個澡。
算了,忍一晚上就過去了。
喬安靠著柱子正閉上眼要睡覺,突然一個東西砸到她腳邊,喬安睜開眼,看見一個水壺。
秦王很嫌棄:“擦擦你的臉,你不嫌臟,本王還嫌看得煩心。”
喬安嘴角抽了一下,撿起水壺,倒出水把臉、手和脖子擦乾淨,感覺呼吸都暢快了。
小雪狐蜷在她懷裡,喬安想了想,剩下的水給它也擦了一下,讓它
成功從小黑狐變成小灰狐。
“謝謝哦。”
她把水壺又放到他手邊,小聲道了聲謝,又顛顛跑回去,抱著狐狸舒舒服服倚在那兒,不過片刻,她的呼吸又平緩下來。
秦王盯著她,不知道她怎麼能睡得這麼快,這麼踏實?
她剛從洪水中僥幸逃生,又落在他這個敵人手上,前路不明生死無依,她多大的心還能睡得著?!
秦王以為會看到她震驚惶恐、驚懼不安的模樣,可是她醒來,說了兩句話吃了口東西倒頭就睡?
她當他這裡是什麼?酒樓客棧嗎?!
秦王看著她呼呼大睡的樣子,握著劍的手越來越緊,幾乎想站起來把她踹醒。
許先生突然笑:“這位姑娘倒是通透明.慧。”
秦王氣息一滯,冷冷偏過頭去:“不過是個認不清形勢的蠢貨。”
當真如此嗎?
許先生淡笑不語。
......
喬安知道自己是跑不了的,乾脆也不費勁兒,踏踏實實睡一覺,直到一大早廟裡廟外的人已經開始收拾東西,她才醒過來。
她打著哈欠兒往外走,看見外麵百十來個親衛已經整裝待發,一匹匹高頭大馬排成隊伍,顯得很是威武。
“姑娘。”
許先生為她牽了匹馬來,笑著說:“姑娘騎這一匹,事態緊急,咱們這就要出發了。”
喬安看著那匹比她腦袋還高的馬,躊躇:“其實我不太會騎馬...”
她真不會騎,上次在圍場,還是皇帝一路給她牽著繩讓她慢慢溜達,哪裡能跟上這些精兵縱馬狂奔的速度。
“彆廢話。”
喬安猛地扭頭,驚悚看著不知何時站到她身後的秦王:“你什麼時候站我後麵的?”
秦王直接繞過她,一匹通體赤紅的駿馬跑過來,他拉住韁繩利落翻身上馬,盯著她,皮笑肉不笑:“不會騎馬,本王就把你掛在馬上。”
“彆找任何借口。”
秦王微微昂首,盯著她,眼中泛著刀鋒般的血氣:“是本王救了你,你死也得死在本王手上,趁早絕了逃跑的心。”
喬安:“...”
弟弟,你這樣彪,可真是傷了嫂子的心。
喬安隻好蹬著馬蹬上馬,秦王輕喝一聲,汗血馬載著他轉身就跑,喬安趕緊一夾馬肚,訓練有素的馬兒迅速加速追上
,那反作用力衝得喬安身體往後一仰,險險抓著韁繩才沒摔下來。
秦王餘光瞥見這一幕,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他額角輕跳了一下,忍耐著勒馬正要轉過來,就看見那隻臟兮兮的狐狸從喬安懷裡跳出來,跳到馬頭上,一爪子拍在馬頭上。
正在狂奔的馬兒一滯,嘶鳴一聲,步子慢下來,有些瑟縮地慢吞吞往前跑。
喬安:“...”
喬安看著又跳到自己懷裡的小雪狐,眼神呆滯。
小雪狐得意地甩甩尾巴。
唉,兩腳獸不靠譜,這個家終究要靠它來養。
喬安好不容易從技不如狐的震驚中恢複過來,用力揉它的小尖臉:“你什麼時候成的精?是不是九尾狐狸精下凡?你的其他尾巴呢,我都看見了快給我掏.出來!”
“...”小雪狐嫌棄地拍開她的手,蹲坐在她麵前,一爪子拉著韁繩,一爪按著馬脖子,一本正經地駕馬往前跑。
周圍人都看傻了,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神異的場麵,不由低低議論了起來,再看著喬安的眼神都有些變化,滿滿的驚異與好奇。
秦王抿了抿唇,又拉著馬頭調回去,厲喝一聲:“走!”
眾人立刻噤聲,紛紛揮鞭縱馬緊追而去。
有了個會騎馬的小雪狐,喬安這個廢物主人就苟得更心安理得了。
騎馬看著很酷,風馳電掣,但是騎得時間長了,大|腿|內側被磨得疼死了,尤其是喬安這種之前沒怎麼騎過馬,那皮真是磨了破破了磨,酸爽得不得了。
秦王帶著親軍一路疾馳,足足跑了三天,喬安跟在隊伍裡,一路到處都是洪水泛濫過後的慘跡。
這場洪水比喬安想象得更大,不僅是益州,連這屬於秦王封地的西南都深受災患,到處都是渾濁的泥水,大塊的碎石和木茬,道邊時不時就能看見牲畜乃至人已經腐爛的屍體,路過的村莊十不存一,站在山頂放眼望去,萬裡無人煙。
“這樣不行。”
在又一天晚上休息的時候,喬安忍不住對秦王說:“這不能不管,會產生瘟疫的。”
眾人紛紛看來,秦王冷冷盯著她,喬安趕緊說:“我說真的,不能讓它們暴露在外麵,得收集在一起燒乾淨,要不然蚊蟲都會把他們身上的細菌...嗯,臟東西傳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