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提著燒開的水,倒進自己大浴桶裡, 瞬間熱騰騰的水汽氤氳。
然後她拿起自己新買的乾花瓶, 裡麵都是曬乾的各色花瓣,她倒出兩把, 豪邁地灑進水裡,乾花飄在水麵上, 被熱氣一熏,瞬間熏出濃鬱的花香,蒸騰在整個屋子裡。
喬安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花香嗎?不,這是有錢的香氣!
終於鳥槍換炮了, 以後她喬安再也不是啃黑麵包的喬安了,她是泡澡都要灑花花的土豪安啦!
她摸了摸水溫,看溫度差不多了,脫掉因為乾了一天家務變得臟兮兮的外衣, 邁進水桶裡。
溫熱的水流泛著甜美的香氣, 她美美地在水裡轉了兩圈,又端起旁邊自己早擺好的涼涼的蘋果果汁,抿了一口,一股甜滋滋的清爽從喉嚨貫穿全身,讓她長長舒了口氣。
生活, 這才是生活啊。
這個澡她足足泡了大半個小時,直到皮膚都快被泡褶了,她才心滿意足地爬出來,換上自己新買的裙子。
以前她穿的裙子都是粗麻的, 質地特彆粗糙,她皮膚軟,每天都會被磨紅;現在有錢了,她買了好幾件棉布裙子,雖然質地和前世的不能比,那和麻布裙對比起來也是天上地下。
喬安把水倒乾,拎著木桶推開門打算把東西收拾好,結果剛一出去,就看見幽幽站在門邊的身影。
“我的天。”
喬安險些沒把桶叩在他腦袋上,等她都把桶舉起來了,那身影慢吞吞從陰影裡走出來,露出一張完美無瑕的臉。
“菲爾德。”
喬安鬆了口氣:“是你啊,嚇死我了。”
菲爾德漂亮的眼睛看著她,眨了眨:“塔裡隻住著我和你,我又不會傷害你,你為什麼要害怕?”
喬安下意識想反駁,可想想他說得竟然挺有道理。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老感覺不太安心。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在樹林裡吃草的羊,就算是安全的,也總是疑神疑鬼哪兒有一雙貪婪的獵食者的眼睛盯著自己。
喬安尷尬地撓了撓頭:“可能是我一個住的太久了,還不太習慣...哈哈,反應太大了,嚇到您了哈。”
菲爾德卻認真點了點頭:“沒關係,畢竟你一個女孩子住,的確應該警惕一點,要保護好自己。”
喬安愣了一下:“啊?”
“但是以後就不用了。”
菲爾德突然笑起來,眼睛彎彎,真誠地說:“以後就有我了,我會保護你的,有我在,沒有誰可以欺負你。”
美麗的青年笑得那麼燦爛明媚,眼神那麼溫柔,語氣那麼鄭重,鄭重地像一個誓言。
喬安呆呆看著他。
這是什麼絕世暖男啊。
喬安兩輩子沒談過戀愛,都不怎麼會和男生相處,突然被來這麼一下,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她抹了把臉,不好意思地說:“謝謝,謝謝您啊。”
菲爾德溫柔的神情不易察覺地僵硬了一下,長長的睫毛動了動:“就…這樣?”
嗯?不這樣還要咋樣?
喬安想了一下,更真誠補充:“您真是個好人!”
菲爾德:“...”
菲爾德難得陷入了沉默。
人族女孩子聽到這種話,不應該感動落淚然後愛上祂嗎?
這個發展和祂想象得好像不太一樣。
為什麼,是祂的容貌還不夠美?還是祂的情話還不夠纏綿?她為什麼還沒有喜歡上祂?
從來擅長玩弄人心的黑暗神罕見地困惑了。
喬安不知道他怎麼突然不吭聲了,遲疑地瞅著他:“您...您還有事兒嗎?沒事兒我就做飯去了。”
菲爾德回過神來,抿著唇抬起頭看她。
他看了看喬安單手拎著的比她還高的大木桶,又看了看一臉天真茫然的喬安,眼神有幾分複雜和詭鬱,但是很快又被柔和無害的光澤取代。
“也沒什麼...”
他垂下眼,慢吞吞說:“你剛才...是在泡澡嗎?”
喬安一頭霧水:“是啊。”
“就像之前你把我泡在盆裡那樣。”
菲爾德好奇地說,還特意比劃了一下,語氣帶一點小抱怨:“很小的一個盆,水很燙,你一直在轉我。”
喬安:“...”
艾瑪,忘了他還是個黑球的時候,她還泡過他呢。
不止泡,她還仗著他是個球,故意轉水,欺負他在裡麵轉著玩。
喬安瞬間想起來自己手欠乾過的傻叉事兒,一時摸不準他是不是要秋後算賬,有點尷尬說:“那個...當時實在條件有限...”
菲爾德冷不丁說:“很舒服。”
喬安:“..?”
“你給我泡澡。”
菲爾德眼睛水亮亮的,重點強調:“我很舒服。”
喬安:“...”
喬安木著臉,眼看著菲爾德輕輕咬了咬唇,小鹿般水潤的眼睛期待地看著她:“我也想泡,再來一次,可以嗎?”
喬安:“...”
喬安想死,真的。
但是黑暗神大爺要泡澡,她一個虔誠小弟能怎樣,當然是給大爺伺候服帖了。
喬安又燒了一爐子水,又拿了個大桶來。
菲爾德好奇地看了看:“這次不用那個盆了嗎?”
喬安嘴角輕微抽搐一下,委婉說:“冕下,您長大了,得用大桶了。”
“哦...”
菲爾德有些遺憾地垂下眼:“好可惜,那個盆裡麵有香氣,我喜歡那個盆。”
“...”喬安一個趔趄,險些沒把桶糊他臉上。
他喵的那是她洗臉的盆,你喜歡個蛋蛋你喜歡!
喬安謹記信徒職業素養,顫抖著手用力攥了攥,告訴自己不要和腦子壞掉的傻白甜計較。
她掛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並再次拿出乾花瓶,擰開瓶蓋就往水桶裡倒,慈愛地說:“這個更香,冕下,您想要多香有多香。”
為了堵住菲爾德的嘴,喬安直接倒了半瓶的花下去,瞬間水麵被鋪得滿滿一層,濃鬱的香氣熏得她們都睜不開眼睛。
喬安被嗆得咳嗽,菲爾德更不得了,眼眶都紅了,眼睛迷迷蒙蒙一層水色,邊咳邊軟軟說:“安,彆倒了,好難受。”
喬安快被自己給蠢哭了,她趕緊推開窗戶,瞬間一股清涼的空氣湧進來,喬安吸了口氣,轉頭看見菲爾德虛弱地扶著木桶一個勁兒地咳,頓時擔憂起來:“您沒事兒吧?”
“咳...沒關係。”
菲爾德擺了擺手,從袖口摸出來一張軟帕,輕輕掩在唇角,修長的眉峰微微彎起,一雙深邃柔美的眼睛不適地眯了眯,蒼白的膚色,襯得微微泛紅的眼尾更是綽約豔麗。
他這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仿佛合著某種古典協奏曲的韻律,一舉一動都是說不出的優雅貴氣。
要不是喬安親眼看著他是從一顆大黑蛋裡蹦出來的,她一定會以為他是哪個帝國宮廷出身的高貴王子。
唉,不愧是神,就算腦子瓦塔了,皮相氣質也是這麼好,哪像她,雖然頂著張絕世美人的臉,也藏不住一身深入骨髓的鹹魚吊絲氣質。
喬安忍不住問:“冕下,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不是說神明無所不能嗎,至於被嗆成這樣?不知道還當是哪家的病弱貴公子。
菲爾德又咳了兩聲,輕輕歎了口氣,眉目染上一抹愁緒,似有難言之隱:“你現在看見的,隻是我的靈魂凝成的軀殼,我已經失去了神體,這幾千年來隻能依靠著神格苟延殘喘...”
說著,他的神色愈發低落:“雖然現在我勉強醒了過來,卻已經是半個廢人了...安,你會不會嫌棄我?”
喬安搞不明白什麼神格神體之間的關係,但是看見菲爾德這模樣,就知道那一定是一段慘烈的往事。
喬安機智的小腦袋瓜轉了起來,想想他一個堂堂黑暗神連身體都沒了,隻能在一個破塔裡裝黑蛋苟活,再結合如今權勢煊赫的光明神和光明教廷,那幾千年前發生了什麼事兒已經顯而易見了。
唉,果然是這樣,光明終究要戰勝黑暗。
喬安沒見過光明神,但是她見過光明神的代言人,光明教廷。
說真的,雖然光明教廷頂著光明的名字,但是喬安覺得黑暗神這個反派比他們強到天上去——不說彆的,喬安覺得以菲爾德的腦子絕對想不出那麼多慘無人道的斂財小妙招;更不可能做到一年生八個私生子,這樣一年湊兩桌麻將,十年承包整個麻將館。
這麼想著,喬安看著菲爾德的眼神就有些憐憫。
這黑暗神,被光明神殿搶了活兒還被扣上反派大帽子,也太慘了吧。
喬安趕緊說:“怎麼會,您是我的冕下,您在我心中是最棒的。”
菲爾德抬起頭,眼睛明亮:“真的嗎?”
“真的真的。”
喬安小雞啄米似點頭,拍著胸脯保證:“我對您忠心耿耿,您指哪兒我打哪兒,要我做什麼都行!”
“安,你真好。”
菲爾德瞬間高興:“那我們一起泡澡吧。”
喬安:“...”
喬安懷疑自己耳朵瞎了:“你說什麼?”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猙獰,菲爾德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有些忐忑地看著她:“我沒有表達清楚嗎,其實我的意思是,就像上次那樣...”
喬安:“...”
喬安一口氣憋在嗓子裡,不上不下。
有這麼說話的嗎,他不是傻白甜吧,他根本就是個智障吧?!
喬安再三告訴自己大家物種不同習性不同要淡定要理解要忍讓,勉強扯出笑臉來:“冕下,那不叫一起泡澡,那就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