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雲舟像是回憶起了什麼,眼神頗為感慨:“相傳比翼鳥一青一紅、生而一目一翼,隻有並肩比翼才能飛行,是世上最癡情繾綣的鳥兒。”
喬安急切問:“陛下,你的那位長輩是誰?”
“她是我的姨母。”
殷雲舟麵露悲戚:“她很多年前就過世了。”
喬安心口驟然一涼,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擰住她的心臟,她不由往後踉蹌了幾步,呆呆看著他。
“那時我的姨母正懷著身孕,太醫們都說,會是個漂亮的小郡主。”
殷雲舟說起往事,眼中滿是懷念:“那時我還年幼,母妃早逝,我在宮裡日子艱難,都是姨母看顧我,後來姨母有了身孕,不能總進宮照看我,為了保護我,就命人製了兩枚玉佩,我與我表妹一人一枚,說這是信物,等將來小表妹出生,要將她許配給我,我盼著那個妹妹,一直盼著,誰料到”
殷雲舟突然驚覺自己說得太多了,聲音戛然而止,擺了擺手似苦笑:“罷了,不說這些傷心事了,你想聽什麼曲子,我吹與你聽。”
喬安不知道是怎麼把玉佩還給殷雲舟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下的。
她聽著他吹出的優美曲調,再也沒有了欣賞的閒情逸致,滿心的茫然無措。
那玉佩的原主人、原身的母親,已經在很多年前過世了?
喬安感覺心口泛著難以言喻的酸澀,她知道,這是原身殘存的執念在悲戚。
她以為她會回來向拋棄原身的父母或者仇人討一個公道,結果,她的母親早已經過世了,甚至看這個樣子,還是個宮闈秘聞,她身上也許還背著家仇。
喬安低著頭,心裡暗暗下定決心,等回去她就要把事情查清楚。
“陛下!”
突然傳來一道尖銳怪異的聲音,笛聲戛然,喬安看見一隊太監和侍從小跑著穿過桃林過來。
“陛下,怎麼跑這兒來了,奴婢們可是好找。”
為首的太監樂嗬嗬在殷雲舟麵前甩了下拂塵,恭敬的言語,語氣卻是急切催促:“陛下,今兒大喜的日子,大人們都好等呢,您快些隨奴婢們回去,大人們還要為您祝壽呢。”
一群太監見到皇帝,竟然連跪都不跪,還敢這麼不耐煩的說話。
喬安抿了抿唇,站起來,那些人看著亭子裡還有個女人,都是一驚。
當年曹光為了更好的控製皇帝,就沒想過給皇帝立後,怕生下皇子平添了麻煩,後來的李稷就更不管這一茬了,皇帝自己也沒有立後納妃的意思,以至於太監們這些年都沒在皇帝身邊看見過女人。
太監正想嗬斥,看見喬安的容貌,悚然一驚。
現在滿京城的人誰不知道,李大都督最疼愛的妹妹生得花容月貌,這般陌生的絕色美人,除了如今的元昭郡主還能有誰?!
太監侍衛們當即一頭冷汗,紛紛跪下:“參見郡主殿下。”
喬安淡淡說:“見到陛下,你們就這麼沒規矩的嗎?”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冷著臉時,身上隱隱有李稷威儀的影子。
太監滿頭冷汗,連連求饒:“是奴婢們急昏了頭,請殿下恕罪,請殿下恕罪。”說著就狠狠掌自己的嘴。
喬安撇撇嘴,殷雲舟笑看著她:“不必了,謝謝你,我走了。”
喬安沒有理由阻攔,隻能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走下石階。
在他走出亭子的時候,腳步突然頓了頓,然後慢慢轉過身,迎著陽光看著她。
“這是我過的最高興的一場生辰,元昭郡主,不,喬姑娘。”
多好的姑娘,殷雲舟看著那亭子裡看來的少女,心中輕歎,可惜他已經半身陷進了淤泥,覆滅儘在咫尺,就不要牽累這雲端上高華純淨的蓮花了。
他溫柔地笑著,沒有說“期待下次再見”,而是真誠說:“祝你一生無憂無慮、安康快樂。”
喬安看著殷雲舟跟著太監侍從們離開,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口。
她緊緊抿著唇,心裡莫名地難過。
喬安慢吞吞地坐下,看著滿園紛飛的桃花,發呆。
“郡主殿下,您怎麼在這兒啊。”
突然一道驚喜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喬安側過臉,看見一個高大英挺的青年三兩步樂顛顛衝上石階,眨眼間就跑到她旁邊,興高采烈:“我可找到您了!”
喬安:“”
這是哪家的二傻子?
喬安瞅著有點眼熟,仔細打量幾眼,哦,是輔國公家的傻兒子:“閻閻”
“閻城。”
閻城趕緊說:“城鎮的城,或者您嫌不好記,我爹小時候老叫我二壯,您叫我二壯也行。”
喬安:“”
二、二壯?!
媽耶,他說得出口、她還叫不出口呢。
喬安一臉一言難儘:“不用,客氣,閻將軍就挺好。”
哪裡好,這麼生疏,一點都不親切。
閻城心裡嘀咕,卻不敢說出來,怕唐突了佳人,聽說中原這邊的貴女都含蓄,他糙,可彆給小仙女嚇壞了。
閻城搓了搓手,絲毫沒有被打擊,看喬安悶悶不樂的樣子,趕緊湊過來獻殷勤:“郡主殿下,您看起來不高興啊,您有什麼煩心事,您說出來,我替您解決!”
喬安悶悶看他一眼,突然問:“我問你一個問題好不好?”
小仙女主動問他問題?!
閻城頓時激動得不得了,拍著胸脯保證:“問問問!您儘管問!我知無不答言無不儘。”
“如果你有一個形同親哥的義兄,和一個雖然無奈分隔多年但是也很在乎你的親表哥,他倆打起來了。”
喬安說:“那你能怎麼辦?”
閻城想都沒想:“當然是幫親表哥啊。”
喬安驚奇:“為什麼?”
“因為您義兄不是李稷嗎。”
閻城理所當然地說:“那我當然是打他了。”
喬安:“”
你他喵的可真是個天才。
“嘿嘿,開個玩笑嘛。”
閻城看喬安翻著白眼轉過臉去,傻笑著想,小仙女就算翻白眼也這麼可愛,嘴上卻說:“其實這個好說的,要麼你就看誰關係更親,要是都親,那你就看誰比較慘,誰慘你就多照顧點誰,隻求個問心無愧嘛。”
喬安怔了一下,想一想,這樣居然是最好的了。
喬安回過頭,真誠說:“謝謝你。”
閻城看她水靈靈的美眸認真地看著自己,臉立刻就紅了,結結巴巴:“沒、沒什麼。”
這麼高高大大的青年,傻得有點可愛,喬安忍不住笑起來,閻城呆呆看著她笑,隻覺得滿麵都是撲麵的絢爛桃花,暈乎乎說:“郡主,您真好看。”
“我就臉好看而已,其實為人可糙了,上山下海,愛好種地,也就有個好皮囊,實則糙得不成樣,連我哥都嫌棄我。”
喬安真誠說:“所以你快趁早放棄吧,可彆光看臉,我是為你好不信我現在翻個跟頭給你瞅瞅?給你破滅得乾淨點?”
喬安以為閻城聽了會被嚇跑,但是閻城卻搖頭,執拗說:“不,我就喜歡您,您翻跟頭我也喜歡,種地也行,我們家大西北那邊彆的不多,就地可多了,您想怎麼種就怎麼種,我也好好學!您插秧我可以給您扶犁的!”
喬安:“”
扶犁倒是大可不必。
不過得說,艾瑪,小夥兒,你這個顏控病還挺重,為了美色犧牲可太大了。
“所以所以”
閻城紅著臉瞅了瞅她,一閉眼,鼓足勇氣猛地抬起頭:“所以您能不能考慮嫁給——”
“白日做夢!”
驟然陰冷的嗤笑打斷了閻城的聲音。
喬安扭過頭,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從桃花林中走過來。
瞧瞧,那蒼白的吸血鬼似的臉蛋,那常年被人欠了八百萬不還的陰騭神色,那寫滿了“我是反派殺人不眨眼”的陰颼颼的冷酷眼神,再加上那怎麼看怎麼豔麗妖異的妖孽五官嘖嘖。
喬安頭痛,真是冤家路窄,怎麼哪兒哪兒都能和這個楚王世子撞上。
閻城比她還憤怒:“殷雲晏!你說什麼?!”
“聾了嗎,我說你白日做夢,癡心妄想。”
殷雲晏大步走上來,陰陽怪氣地冷笑:“她是什麼人,李稷的寶貝妹妹,堂堂的蓮花仙子(喬安黑線:你家蓮花,你全家都蓮花!),能看上你?看上你什麼?不長腦子蠢笨如豬嗎?”
閻城瞪眼:“你說什麼?!你這個混——”
“還有這個女人。”
殷雲晏又用眼風冷冷掃著喬安,嗤笑:“她除了長了一張能看的臉,還有什麼?比男人還粗魯暴躁,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眼睛瞎了才看上她。”
喬安:“”
喬安發自靈魂的迷惑:“你又罵他,又罵我,把我們倆都得罪了,你到底想乾啥?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欠揍,搞得我竟然真的想嫁他聯合起來一起打死你啊!”
殷雲晏:“”
閻城眼前一亮。
“你說什麼?!”
殷雲晏突然暴怒,眼神凶狠地剮著喬安:“你給我閉嘴!”
喬安還沒說話,閻城立刻就怒了:“你敢凶郡主?”
“我們的事,哪裡有你插嘴的餘地。”
殷雲晏輕蔑地看他一眼,薄唇吐出兩個字:“蠢貨。”
閻城眼睛紅了,一把過去拽住他衣領:“殷雲晏你他媽有病!你個瘋子!我早看你不順眼了。”
“難道我不是?!”
殷雲晏扯住閻城的領子,將他一把反壓在柱子上,扼向他的喉嚨,眼神凶殘輕蔑:“你算什麼東西,沒腦子的東西也想學著人家獻殷勤——”
“曹尼瑪!殷雲晏老子今天弄死你!”
“好啊!那就彆怪本世子摘下你的腦袋倒酒!”
“我艸——”
喬安感覺自己一眨眼,就已經掠過了好幾十集的劇情,殷雲晏和閻城已經打了起來。
喬安:“”
喬安一時表情茫然呆滯。
拜托,剛才她還在思考義兄和親哥之間打起來幫誰的世紀難題,怎麼一轉眼這倆人先打上了?!
喬安回過神來,趕緊勸架:“彆打了彆打了——”
殷雲晏怒吼:“你閉嘴!滾邊上去!”
閻城大聲:“郡主您彆管,我今天必須打死他丫的!”
喬安:qaq
喬安看著兩人一拳一個小朋友,從亭子裡打到石階下,很發愁,這不能不管啊,這再打腦漿都要迸出來了。
這周圍也沒有侍從,而她一個弱女子,赤手空拳的,這可怎麼拉開。
糾結的喬安,眼神四處瞄乎,最後定格在亭子的柱子上
李稷被侍從簇擁著進入花園,就聽見男人悶哼的聲音。
李稷麵色驟變,他推開侍從,大步衝過桃花林,就看見打得一臉血的殷雲晏和閻城,以及不遠處
“轟!”
全場瞬間死寂。
殷雲晏和閻城僵住,所有人齊刷刷轉頭看去。
喬安舉著一塊比她還高還粗的大木塊,站在塌了大半的亭子邊,麵對著眾人直勾勾的眼神,表情尷尬又無措,心虛地小聲解釋:“我我就摳、摳下來一塊,誰知它怎麼就塌、塌了呢”
殷雲晏閻城:“”
李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