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憋了又憋,終於忍不住偏過頭去,小聲哼唱:“吹吧~吹吧~我的驕傲放縱!騷啊~騷啊~你上天去吧~”
皇帝筆下不停,笑著說:“這調子很有意思,皇後唱起來真好聽。”
喬安謙虛:“陛下謬讚了。”
“這不禁讓朕想起來,朕以前遇到的一個人。”
皇帝似是頗為唏噓:“那個時候,朕還年輕,還是個正經人,說話做事講究體統。但是她告訴朕,朕那樣不行,朕那樣還太淺薄,想成為一個出色的帝王,應該有海納百川的心胸,有山崩於麵前而不變色的氣度,為此,她對朕言傳身教,耳濡目染...”
能說出這樣深度的話,這得是怎樣的名士高人...喬安心中頓生高山仰止之感,期待問:“這位先生可真是大智慧啊,然後呢?”
皇帝說:“
然後朕就成這樣了。”
喬安:“...”
喬安與皇帝大眼瞪小眼,半響,喬安終於恍然大悟:“臣妾明白了,然後您就提升自我,成為了如今這樣一位賢明仁德的英明聖主了,是吧。”
皇帝撥弄了一下她鬢上鳳釵的流蘇,似笑非笑:“你說是就是吧。”
喬安往後閃,捂住自己的簪子,忍不住好奇地問他:“陛下,那您是不是很感激這位先生啊?”
“是啊,朕感激死她了。”
皇帝撐著腿,一眨不眨盯著她,唇角掛著奇異的弧度,溫聲細語:“她走之後,朕想她想得不行,於是後來朕想到了一個法子。”
喬安說:“什麼法子?”
皇帝笑了笑,慢條斯理:“朕找了塊地兒圈起來,一想她,就過去加一塊磚;一想她,就過去加一片瓦,後來就蓋成了一棟大院子,這樣等她將來回來了,她就可以住在裡麵,然後就再也走不了了。”
喬安聽得嘖嘖有聲:“陛下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真好,回來就白給房子住,像我們哪兒買套房子簡直貴...臣妾是說,京城房價似乎挺高的。”
“...”皇帝整個人笑得直打顫,一邊笑一邊誇讚她:“皇後真是體恤民情,朕也是這麼想的,就憑她對朕的恩情,朕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她啊。”
喬安期待:“那他現在回來了嗎?住進去了嗎?那院子好看嗎?”
“回來了。”
皇帝輕快說:“不過那個院子還沒修好,朕怕她住不慣,就讓她先住在彆的地方了;以後她要是再走、再氣朕,朕再把她帶進去住。”
喬安撓了撓頭,感覺這話裡哪兒有點怪怪的,但是皇帝的表情笑眯眯的,看起來非常正常。
喬安還沒來得及多想,皇帝又拿起了筆,像是隨口一說:“蘇家往宮裡遞帖子了?”
喬安愣了一下才點頭:“是啊,臣妾...母親想進宮來看看臣妾。”
“母親?”
皇帝表情似笑非笑,奏折上印下一道鮮豔如血的朱紅。
皇帝語氣漫不經心:“既然她們想來,你就見見吧,你也許久沒見過蘇家人了。”
喬安怔了一下,其實她還在猶豫要不要見原身的家人,但是皇帝都決定了,她也隻好答應:“好,臣妾也想念家人了。”
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有些人,給臉不要臉,你就不用再給,你是皇後,是我大周的國母,誰也不配給你受委屈,想做什麼就去做,總有朕給你托底。”
喬安聽完,有點驚訝,又有點感動:“陛下,您真是個好人。”
“朕不是好人。”
皇帝眼皮子也不抬:“朕隻等著皇後身償。”
喬安:“...”
你等吧,等到死算你贏。
......
因為皇帝的提醒,喬安對於蘇家的感官有了點變化。
原來以為就是正常的家人關係,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喬安當然是扭頭就問了蘭芳。
畢竟蘭芳是打小跟在原身身邊的,對於蘇家的事兒肯定清楚。
蘭芳像是很不想提起蘇家,在喬安一再催促下,才終於開口。
喬安這才知道,原身雖然是蘇家嫡長女,出閣前在蘇家的日子卻並不好過。
原身親娘蘇夫人雖然是主母,卻在府裡做不了主,因為府裡有一位厲害的妾侍梅氏,很得原身父親寵愛,又接連生了一子三女,更是如日中天。
蘇夫人隻生了原身一個女兒,又性子膽小軟弱,完全以夫為天;而那位梅姨娘手腕厲害,又生了蘇家唯一的兒子,極為得蘇父看重,反而掌著府裡的內權,一直打壓著蘇夫人和原身。
“奴婢都為娘娘委屈。”
蘭芳說著說著就忍不住落淚了:“當年先帝殯天,陛下登基,蘇家一直支持的三皇子涼王犯上謀逆,涼王被斬首,也牽連到蘇家,若不是因為娘娘,陛下破例赦免了蘇家,蘇家如今早已滿門抄斬了...娘娘在蘇家受了多少委屈,更何況那二娘子竟然勾——”
蘭芳突然卡住,不過喬安並沒有聽見,她還在感慨:“蘇家有原...我真是太幸福了吧,謀逆的死罪都給免了,陛下真的恩情大發了。”
蘭芳看著喬安似並沒有注意,又默默把話吞了下去。
罷了,那些事都過去了,娘娘既然失憶了,她就不要再提了。
蘭芳這些年,眼看著娘娘沉浸舊事、痛不欲生又心如死灰,人也一點點油儘燈枯;如今娘娘失憶,整個人反而都鮮活快樂起來,蘭芳看著也高興得不得了。
這都是天意,天意憐惜娘娘,讓娘娘忘卻前塵,和陛下好好的,即使不能有孩子,這一輩子過得榮華快樂,也是足夠了。
蘭芳悄悄擦去眼角的淚水,像往常一樣,笑著應承:“是呢,陛下待娘娘真心愛重,娘娘一定要和陛下好好的。”
喬安對於蘭芳插空就給皇帝說好話的狗腿行為已經免疫了,心說爭寵是不可能爭寵的,但是賢後還是可以繼續努力的。
喬安正琢磨著,門口傳來一陣細碎的笑聲,是蘇夫人來了。
喬安站起來,往外沒走兩步,就迎上一位形容清瘦的中年夫人,後麵還跟著四個年輕女子。
為首的自然是蘇夫人,緊隨著的是一個梳著婦人發髻容貌清秀的年輕女子,後麵還有三個容貌姣好的閨閣少女。
當看見那個年輕婦人的時候,蘭芳臉色大變。
“參見皇後娘娘——”
喬安沒注意那麼多,她趕緊過去扶住要行禮的蘇夫人:“蘇...母親快起來。”
那年輕婦人不過微屈了屈膝,見蘇夫人被扶起,也很自然地就站了起來;後麵三個小娘子也有學有樣,行禮都很是敷衍。
蘭芳見狀,不禁恨恨咬了咬牙。
“娘娘,都瘦了...”
蘇夫人一看見喬安,眼睛一紅就開始落下淚來,她摟著喬安的胳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兒,苦了你了,消瘦成這樣,又落水傷寒,你可嚇慘了娘了,你把娘嚇壞了...”
喬安看得心裡怪不落忍的。
原身在宮裡真的挺苦的,她剛穿來的時候,真是瘦成了一把骨頭,還被人推湖裡。
這當皇後說出去威風,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當著當著還給當死了,要喬安說,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喬安隻好說:“母親,我沒事兒,現在都挺好的。”
她一邊把蘇夫人扶著坐下,這才有功夫看向那四個人。
蘇家一共有五個女兒,
除了原身嫁進皇宮,二娘也已經嫁人了,好像是嫁給了一個什麼侯府公子;剩下的三個娘子都還沒許配,其中二娘、三娘和五娘都是那位梅姨娘生的,四娘則是蘇府另一位不受寵的姨娘生的。
喬安打量她們。
二娘容色清秀,看著氣質卻很溫婉,進來之後,目光隻若無其事在殿中掃過,乍一看淡泊矜持,隻是細看就會發現,她的眼神仍然止不住在博古架的紅珊瑚盆栽和翡翠山上流連。
三娘和五娘穿著淺粉色和淺藍色的裙裝,妝容精致,眉眼略顯嬌縱,此時一直在環顧著殿裡的擺設裝飾,毫不掩飾豔羨,時不時發出小小的驚呼。
而四娘子的衣著裝扮就遜色很多,表情怯懦討好,一直看著三娘的眼色。
喬安看著她們,挑了挑眉,問蘇夫人:“母親,我記得您隻說您自己來的?”
蘇夫人還沒說話,三娘已經咯咯笑道:“長姐,是妹妹們想您了,纏著母親一起入宮來看看您。”
“是啊,長姐,我們來看看您...”
五娘打量著四周,羨慕說:“你這宮裡可真漂亮...哇!那翠玉雕成的小鳥嗎?太好看了。”
說著她就捧起博古架上的一隻翠鳥擺件,愛不釋手地撫摸,用理所當然的語氣:“長姐,這個我好喜歡,就送給我吧。”
三娘也趕緊抱住另一邊的紅珊瑚:“那長姐我要這個!我要回去擺書房裡!”
蘭芳氣得緊緊握拳。
每次都這樣,她們都把娘娘當什麼?!
蘭芳恨不得想把這些人都打出去,可惜娘娘礙於情麵,每次都說不願與妹妹們計較,卻一邊怨著氣著,一邊還是把流水的東西往外送,任她們予取予求。
這一次大概還是...
喬安:“...”
喬安:“???”
喬安看著她們,感覺像是明白了點什麼,又好像不是特彆明白。
她扭頭問蘇夫人:“母親,你帶她們就是來打秋風的?”
她這話一出,三娘五娘頓時呆住,其他人也表情一僵。
反應過來,三娘立刻不高興說:“長姐,你說什麼——”
“你閉嘴。”
喬安眼皮子都不抬:“我在問我娘呢,你也是我娘?”
三娘一滯,撅著嘴還想要反駁,二娘不動聲色拍了拍她的手。
喬安誰都沒看,隻盯著蘇夫人:“母親,你想說點什麼嗎?”
蘇夫人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喬安盯著自己的眼神,總覺得這個女兒這次再見,隱隱有些變化。
但是她也沒有多想,表情僵硬一下,連忙說:“兒啊,瞧你說的,娘這次帶她們來,是你爹非要讓她們跟著,你的這些妹妹們年紀都大了,也是時候該許配人家了...”
喬安挑了挑眉:“許人家?那就許啊,這我也管?”
蘇夫人說:“你是她們的長姐,又是皇後娘娘,當然要管了。”
喬安說:“行啊,那都想許誰啊?”
“按你爹的意思,五娘想許給太尉裴家,四娘想許給廣寧侯府,至於三娘...”
說到這兒,蘇夫人眼神有點躲閃,囁嚅著:“...你爹的意思,看你一個人在宮裡太辛苦了...想、想把你三妹妹送進來陪陪你...”
蘭芳不敢置信地看著蘇夫人,等反應過來,全身已經氣得渾身發抖。
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對娘娘?!
喬安平靜地看著蘇夫人:“沒了?”
蘇夫人在她的注視下,頭壓得越來越低,小聲說:“...就這些了。”
喬安長長“哦”了一聲。
“我聽明白了。”
喬安掰著手指頭算:“一個裴家,百年軍武世家,老太爺是正一品太尉,如今的家主是正二品輔國大將軍;一個廣寧侯府,世家大族,老夫人是先帝長公主,侯爺是正三品中書侍郎;還有一個更厲害了,那都是皇帝了,天下第一了。”
蘇夫人聽得麵紅耳赤。
喬安一口氣接著往下說:“——然而他們那些又都能算什麼呢?不就是有點軍功嗎?不就是傳承了那麼個百年嗎?這有什麼了不起的?”
四娘五娘眼神驟亮,三娘也麵露期待。
“畢竟我爹可是一個沒實權的險些被滿門抄斬勉強苟下一條命來的還是皇帝看在我的麵子上才湊合給他封的堂堂正四品正議大夫啊!”
喬安驕傲地揚起下巴,慷慨激昂:“一個靠著賣女兒才能接著喘氣京城掉下塊石頭就能砸死一堆的超牛逼正四品官員啊!”
蘇夫人:“...”
三娘四娘五娘:“...”
蘇夫人一下子哭出來:“兒啊,你彆這麼說,你爹他——”
“我爹他怎麼了?他死了活了還是癱瘓在床了?”
喬安收斂起笑容,點了點頭:“我看他就是在想屁吃。”
作者有話要說:喬安(挽袖子):大家讓一讓,該我起來騷啦!
皇帝:……嘖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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