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說話,快睡。”師娘重重拍了下。
“哦~”林芳應了一聲,便乖乖的閉上眼睛。
夜已經很深了,林芳才聽著旁邊的呼吸聲變了,鼾聲響起,才輕手輕腳的把師娘的手放回被窩,安靜側躺著,定定的看了師娘的許久許久。
要結婚了呢,林芳輕輕的舒了口氣,兩輩子頭一次要進入圍城一窺其貌,要說沒有些想法那是假的,有期待,有喜悅,自然也有不安。
隻是看連身在省城的老師都那麼小心翼翼的關懷開解,林芳心底的那點緊張與不安也就慢慢收起來了。
記憶裡的一幕幕像幻燈片一樣在眼前劃過,前生今生,外公外婆,爺爺奶奶,林家,師娘,老師,陸泓謙……
一時間思緒萬千,東想西想輾轉反側,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
淩晨,師娘輕手輕腳的掀開了被褥,特意隔了一會兒,看旁邊沒動靜,才又披了件襖子,對著跑到床邊的大黃腳尖輕點了下,抱著毛衣褲子躡手躡腳的出了房門。
林芳醒來沒看到師娘人,一摸對方被窩果然寒涼透徹。
出了堂屋,林芳才發現昨晚又下了一夜雪,房頂,樹梢,甚至滿院子都落了一地純白。
夜色寂靜,廚房裡,煤爐子正燒得旺旺的,大黃聽聲跑出來圍著林芳繞了一圈,又顛顛跑回去擠在師娘腳邊等吃的。
比水桶大點的煤爐子,內芯豎著可放三層蜂窩煤,飯點煮飯就把爐子底下的出風口蓋子拔掉,飯後再用火鉗換掉最底下一塊蜂窩煤,再在最上層加上一塊新的蜂窩煤,堵上出風口便能保持爐火不滅。日常上麵坐個水壺,還能溫水,用來刷鍋洗碗,洗漱清理最好不過。
家裡人少,日常一個煤爐子也夠了,一日三餐,煮粥蒸飯,還能炒上幾個小菜,每餐一塊蜂窩煤就足以做上一桌飯菜。
隻是,一個爐子,做飯便要費上許多功夫。
廚房裡燈光微黃,旁邊的鍋架子上是一鍋已經煮好的小米粥,爐子上師娘正一張張攤著雞蛋餅,時不時還給旁邊蹲守的大黃扔上一兩口。
“您這什麼時候起的啊?不是說好不早起的麼。”
“睡不著就起來了。”
師娘掀了鍋蓋,從旁邊鍋裡盛了兩碗小米粥出來,滾熱的小米粥多冷一會兒正好可以入口。
“快去刷牙洗臉。”
林芳應了一聲,飛速的去洗漱,喝一口軟弱粘稠的小米粥,吃兩口剛出鍋還有燙嘴的蔥油餅,大早上簡直不要太舒服。
“差點忘了,我得把包子給你熱熱,待會車上餓了你還能墊吧兩口。”師娘陪著吃了兩口,又急匆匆起來熱包子煮雞蛋。
“不用你,趕緊好好吃你的,待會彆晚了。”師娘瞪了一眼要起身的林芳,又從壇子裡掏了兩三個鹹鴨蛋洗了洗,擱鍋底一起煮著。
無數的曆史經驗告訴林芳,這時候說啥都沒用,算了,她還是老老實實吃飯吧。
一邊專心吃著飯,一遍聽著師娘各種碎碎念,不外乎翻來覆去的舊話重提,什麼彆耽誤了火車時間,車上注意安全,彆和陌生人亂走之類,這大抵是源於長輩的擔憂,即使這些年來來往往林芳獨自坐過好多趟火車,每次出門坐車,師娘總會念上好幾天。
吃罷飯,天還未亮,深藍色的天幕暗暗的,雪花簌簌的下。
林芳聽著車子熄火的聲音,攔住要出門的師娘,連背帶拎拿上行李一溜煙小跑上了門口的車。
陸泓謙最近忙得幾乎連軸轉,師娘年紀在那,幾人又不放心林芳半夜三更獨自趕去火車站,就說好讓小劉哥送她過去,要不是林芳堅持,幾人恨不得小劉哥一路陪著到林家。
等關了車門,林芳往前排一看,“不是說好不過來的麼?”
林芳輕輕的歎了口氣,看著駕駛座的某人頭疼道:“你早飯吃了嗎?”
陸泓謙握著方向盤,抬眼從後視鏡覷著人,抿著唇沒說話。
得,林芳此時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無奈道:“停車!”
陸泓謙頓時有些無措,又有些慌張,忍不住乾巴巴解釋道:“實驗室裡還等著出報告,我正好也要提早去看看。”
“我是要做到前麵去。”看人可憐巴巴解釋的模樣,林芳歎氣的拍著隨身的挎包道。
陸洪謙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開了車門,輕斂著眼眉,聲音裡帶著清淺的笑意,“沒關係的,我待會到單位吃也一樣。”
林芳沒好氣的瞪了人一樣,就作吧,知道林芳最看不得他可憐兮兮的模樣,這人越來越會這招。
下車換座,掏飯盒,拿水壺,凶巴巴催促道:“快吃!”
師娘擔心林芳車上吃的不習慣,包子,雞蛋,肉脯,點心,雜七雜八裝了的滿一挎包,就是林芳一路嘴巴不停估計都吃不完。
“幸好師娘早上特意給熱了下,不讓你就餓著吧。”
她是為了誰啊,本來人最近就忙,還要擠出婚嫁的時間,最近吃住幾乎都是在研究所。這大冷天的來回車站折騰來折騰去,最後心疼不還是她。
林芳心底有氣偏偏又舍不得折騰人,手裡拿個雞蛋憤憤的磕了幾下,陸泓謙倒是眉眼溫和,眼帶笑意。
不過時間並不早了,下雪地滑,路麵又結了冰,這一路上開車就要多用些時間。陸泓謙也不多耽誤,隨意吃了一點,就載著人慢慢往車站駛去。
進入臘月,離過年也就沒多久了,隨著政策的越來越寬鬆,外出的人也越來越多,相對的春運的苗頭也初見端倪,即使這個點,車站裡依舊燈火通明,人來人往。
熱鬨喧囂的候車室,幾個一身綠軍裝的工作人員正穿插在人群裡認真講解著“安全乘車知識”,年輕的女聲清脆響亮:“上車記得看好自己的行李,中間停靠站不要隨意下車......”
“去哪?”看人帶路的方向不對,林芳疑惑道。
周邊亂哄哄的,陸洪謙皺著眉頭低聲說了兩句,林芳聽的不是很清楚。
這人也太多了些,挨挨擠擠全是包裹和人群。
“放心,我又沒有帶啥東西。”林芳誤以為陸泓謙還是不放心,挨著人輕聲安慰道:“而且我這來來回回都做過那麼多年火車了,沒事的。”
一個盛衣服的行李包,一個隨身裝食物的挎包,穿了一件黑色半舊羽絨服,打扮的也再簡單不過,一眼望去根本就沒啥貴重打眼的東西。
繞過人群,七拐八拐,倆人到了一個明顯是辦公室的房間。
屋裡開著暖氣,熱氣融融,林芳被按坐在一旁,就眼看著陸泓謙從兜裡掏出幾張單子遞過去,隻見原本漫不經心坐著打瞌睡的人立刻換了態度,瞟了後麵坐著的林芳一眼,樂嗬嗬打趣調侃了幾句,爽快利索的拿了張票。
硬臥換軟臥,這時候的硬臥都要托人,更不要說軟臥,那都是有級彆限製的。
“軟臥人少。”出了門,陸泓謙看著林芳,喉頭上下滑動了一下,期期艾艾的解釋道:“路上好休息。”
林芳大概明白了他的心思,這時候南邊政策開放,掙錢的人多了,火車上治安也亂著呢,那些做慣的扒手耳目靈活著呢,這時候又沒有實名製,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防不勝防,讓人頭疼著呢。
軟臥級彆高,相對的安全方麵就不怎麼讓人操心。
不過,林芳睨了人一眼,這人現在可越來越會仗著自己心軟使小心思了,而且哪有人隨身帶著結婚報告申請單的。
先斬後奏的送人,換票,然後再可憐巴巴的示弱,簡直,林芳忍不住失笑,當初怎麼就覺得這人風光霽月,有君子之風的,怪不得現在連老師都開始向著他了。
還有,林芳挑了挑眉道:“我什麼時候成你家屬了。”
陸泓謙咳了一聲,眼神飄忽,強製鎮定的拎著行李帶路,生硬的轉移話題道:“該去檢票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陳琳琳10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