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的門衛,好歹有個小亭子遮陽避雨,有張板凳坐,還能泡杯養生枸杞茶,拿個小收音機放點音樂廣播,陶冶情操。
可宋清盈不行。
她沒得小亭子,沒得坐,沒得枸杞茶,更彆說小收音機。
宮牆柳色青青,她立於高大的門邊,筆直的站著,眼睛也不知道往哪放,最後索性盯著對麵那根盤龍朱漆柱子看。
看著看著,她感覺自己好像也變成了一根柱子,當一陣穿堂風刮過時,她打了個寒顫,仿佛回到初中調皮搗蛋被叫到教室外罰站的日子,腦中響起BGM:天空是蔚藍色,窗外有千紙鶴……
她今日值的是白日班,清晨來上值時,皇帝早已離開紫宸殿,往演武場去了。
“陛下每日起身後,必先去演武場練上半個時辰,再更衣用膳,前往金龍殿議政。”這是昨日那小太監跟宋清盈說的。
她聽得直咂舌,這般好武,怪不得諡號都是“武”字,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胡思亂想的站了一個上午,臨近午時,皇帝回來了。
看著那從轎輦上緩緩走下的男人,宋清盈與其他“門衛”一樣,屏氣凝神,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做出一副極其恭敬的模樣。
她垂著頭,背脊稍彎,盯著自己的淺青色繡鞋,默默期盼著那人趕緊過去。
霍致崢邁上台階,一眼便瞧見了宋清盈。
無他,隻因她的發髻梳歪了。
紫宸宮一應宮女皆梳著雙環髻,左右各佩戴一枚淺色珠花,簡單整齊又美觀。
而宋清盈這雙環髻,一上一下,不對稱不說,還挽得極醜。
霍致崢看得直皺眉,強忍著親自伸手將她兩邊發髻掰對稱的衝動,氣息微沉。
眼不見為淨。
他這般想著,本想直接步入殿內,然而,經過她身邊時,還是停住了腳步。
那雙繡龍紋的雲頭靴在身旁停下的一瞬間,宋清盈的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小心臟也“咻”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你的發髻,誰梳的?”低沉的嗓音略帶一絲不滿。
宋清盈,“……?”咋滴,你一個皇帝很閒嗎,你管我發髻誰梳的。
麵上卻老老實實回答,“是奴婢自己梳的。”
霍致崢,“梳歪了。”
宋清盈,“……”
就不能對手殘黨友好一點?她在現代常年齊肩短發,紮頭發的次數少之又少,現在能把這一頭又長又濃密的頭發挽成雙環固定住,已經很了不起了。
默默調整一下呼吸,她平和道,“多謝陛下提醒,奴婢回去一定好好練習梳頭,絕不損害紫宸宮的臉麵。”
莫說霍致崢了,就連一側的宮人們聽了她的回答,都覺得她這知錯就改求上進的態度實在誠懇得讓人無法挑剔。
霍致崢垂下眼,隻見她大半張臉都低著,從他這個角度看,隻能看到她頭頂小小的發旋兒,還有那微微顫抖的纖長睫毛。
她很怕他。
得出這個結論,他覺得挺好的,心懷畏懼,作死前也能三思。
默了片刻,他撂下一句“好好當差”,大步跨過門檻,往殿內而去。
聽著遠去的腳步,宋清盈長舒一口氣:還好還好,躲過一關。
等下值後,她對著鏡子照了又照,心頭納悶:雖說是歪了那麼一點,但也不至於到當眾批評的地步吧?難道皇帝老板是個強迫症?
不論怎樣,老板都發話了,她也隻好熬夜苦練梳頭技術。
好在她這輩子頭發多,經得起折騰。
就這樣梳啊梳,練啊練,她連做夢都夢見她在梳頭,對著銅鏡一頭長發披著,像是貞子小姐2.0版本。
就這樣過了幾日,輪到她值夜班。
大半夜的,忽然下了雨,外麵黑黢黢一片,劈裡啪啦的雨聲遮住蟲鳴聲,宋清盈站在柱子旁邊,上下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忽然,她的裙擺似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扯動。
她小雞啄米的點了下頭,等意識回籠,以為是監管太監來了,一個激靈,忙睜開眼睛。
這一睜開眼,卻並沒有看到人,還是漆黑一片,空蕩蕩的。
然而,她的裙擺依舊被什麼東西扯著——
宋清盈一怔,緩緩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