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摸出煙盒,低著頭甩一根用牙咬住煙蒂,想起來打火機落在外麵的桌上,忘了拿,他眉間的煩躁瞬息間暴漲。
“啪嗒”聲倏地響起,一簇橘紅的火苗遞到他眼前。
周易撩起眼皮,透過搖曳的火光看男人蒼白的臉,視線移向他的眼睛,那裡麵是與柔弱外表格格不入的圓滑,老練,世故,陰險。
王於漾鼻子裡發出一個懶懶的音節,“嗯?”
周易彎腰湊近,煙草碰到火苗,頃刻之間就燃了起來,他微闔眼簾深深的吸一口煙,再慢慢的吐出煙霧。
“我沒有生氣。”
王於漾走到水池邊洗手,從鏡子裡看身後的青年,“小易,叔叔隻是夜盲,白天視力正常。”
周易的麵色暗沉。
王於漾意味深長,“你有沒有發現,你在叔叔麵前……”
周易徒然開口,“出去吧。”
王於漾甩了甩濕答答的手,看著水珠往水池裡滴落,像個縱容小朋友的長輩一樣笑道,“你不讓叔叔說,那就不說了。”
周易垂眸抽煙,眉頭皺在一起。
王於漾笑了聲,“小易有話要說啊。”
周易沒什麼情緒的說,“誰都有生理需求,你要是真的看上了那小子……”
王於漾轉過身,饒有興致的看著他。
周易的麵部輪廓藏在煙霧裡麵,“也給我憋著。”
王於漾嘖道,“小易真是殘忍。”
周易的嗓音很冷,“現在什麼時候,你不玩會死?”
“那倒不會……”王於漾歎口氣,“隻是會少一些樂趣。”
周易臉整個黑了下去。
王於漾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逗這孩子,很好逗,他咳嗽兩聲,忍住笑意道,“那小鬼一身長期運動形成的腱子肉,長得痞裡痞氣的,不符合叔叔的口味。”
“叔叔喜歡雙眼皮大眼睛,眼神像小鹿一樣濕潤,身材嬌小柔軟,青澀可愛的孩子。”
周易下意識看一眼鏡子裡的自己,單眼皮,眼形狹長,眼神鋒銳,身材高大剛硬,滿身的血性跟冷意。
心裡有種說不清的情緒滋生了出來。
王於漾沒去挖掘沉默不語的青年在想什麼,隻說,“現在就算碰到合心意的,叔叔也不會真的怎麼著,沒那個想法。”
“再說了,叔叔之前就跟你說過,這兩年老了,大多時候身邊帶個小孩,也隻是陪著說說話解解悶罷了,不像你們年輕人那麼活力四射,激情奔放。”
周易將那種情緒壓到心底,“你原來也隻有三十七,有多老?”
王於漾對著鏡子理了理耳側的發絲,拉長聲音說,“很老,心態的問題。”
周易似是想到了什麼,沒有說話。
王於漾往門口走,“小易不單單要調查叔叔的死因,幫忙抓出幕後之人,自己還有私事要查,並且每天起早出攤賣早點,有時間燒個飯做做家務,辛苦了。”
周易落後兩步,沒頭沒腦的問,“你怎麼不在那小子麵前自稱叔叔,隻在我麵前那樣?”
王於漾沒聽清,“什麼?”
周易忽然不想說出來,“沒什麼。”
王於漾剛握住門把手,頭頂就響起聲音,“我不小。”
“沒把你當小孩,”他往後扭頭,眼裡帶笑,“而且你的確不小。”
周易被一口煙嗆到了,他撚滅煙,咬牙道,“我說的是年齡。”
王於漾挑眉,“難道還能是彆的?”
周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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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間的門一打開,臉拉的老長的陳子旭就湊上去,“大叔,你們在裡麵說什麼說這麼半天,餅都端上來了。”
說著就充滿敵意的朝著周易瞪過去。
周易徑自往桌子那邊走,身上的氣息不像先前那麼冷。
陳子旭扯扯嘴皮子,“哄好了嗎?”
王於漾說,“你嘀咕什麼?”
“就那個餅啊,”陳子旭撥了撥額前劉海,“說是有四種味道,我沒嘗出來,大叔你嘗嘗唄。”
王於漾好奇的拿起一塊餅吃了一口。
陳子旭雙手托腮,“怎麼樣?”
王於漾咽下嘴裡的那塊餅,“確實有四種味道。”
“不可能吧?”陳子旭滿臉的難以置信,“不就一種甜味?”
王於漾思索著說,“豆沙的甜糯,檸檬的酸澀,牛肉的香辣,還有,我想想……”
他這一停頓,不止陳子旭,連周易也看過去。
頓了有十來秒,王於漾才接著說,“一種不知道什麼東西產生的麻味。”
樓梯口那裡傳來聲音,“是店裡的秘製材料。”
長發美人提著茶水慢步過來,身段清雅至極,“這位先生能嘗出來是麻味,已經很厲害了。”
王於漾問道,“你是這家店的店主?”
長發美人搖搖頭,“幾位還要點什麼?”
“不用了。”王於漾打量著他,想不到小小甜點店還有這樣的貨色,放到‘金尊’能當王牌。
就在這時,長發美人側過臉,淺淺的笑了下。
王於漾愣住了。
桌子底下的腳被踢,力道不小,他疼的腿一抖,眼神鬱沉的掃了眼對麵的青年。
周易視而不見。
王於漾的餘光追隨著紅色身影,剛才那一瞬間,他覺得在哪裡見過那樣的笑容。
他扶額,這一世好像什麼都邪乎了起來。
對麵的周易投過去一個眼神,彆跟我說你又眼熟上了。
王於漾對他揚了揚眉,是啊。
周易翻白眼。
王於漾正要問長發美人姓什麼叫什麼,一旁的陳子旭搶先一步問了。
“我姓蘇。”長發美人溫聲細語,“單名一個沫。”
陳子旭大咧咧的坐著,視線明目張膽的掃動,“蘇先生的這身衣服哪兒買的?”
蘇沫簡短道,“外地。”
“外地是哪兒?”陳子旭一本正經,“我想給我叔買,他穿著比你漂亮。”
蘇沫認真的打量王於漾片刻,“確實。”
王於漾,“……”
周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