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於漾在床邊坐下來, 似笑非笑的看著青年。
周易感覺自己的體溫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五臟六腑都燃了起來, 他竭力睜著眼不讓自己閉上, 眼角燒出一片紅色。
視野裡的男人身上都籠了層紅光, 像妖,他治不了。
王於漾的上半身前傾,嘴角含笑, “小易, 你這麼把小白支走, 想乾什麼?”
周易的耳邊嗡嗡響,腦中出現了轟鳴聲,像是受到蠱惑似的, 有個聲音控製不住的從心底竄出, 直往嗓子眼衝。
——想|乾|你。
他在理智徹底崩塌前清醒, 耳根通紅, 麵色冷淡,“不是支走, 是他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合眼, 需要休息。”
王於漾拉長聲音說, “叔叔也沒有啊。”
周易愣住了。
王於漾笑著說, “小易, 你怎麼不心疼心疼叔叔?”
周易半響垂下眼眸, 麵無表情道, “你也下去。”
王於漾說, “那叔叔走了。”
剛說完,床上的青年就瞬間抬起了眼,目光鎖住男人的身影,渾然不知自己此時的模樣像一隻害怕被主人遺棄的大狗。
王於漾笑著搖搖頭,他拿起床頭櫃上的退燒藥,“坐起來點,把藥喝了。”
周易沒反應。
王於漾側低頭,“嗯?”
周易的喉頭攢動,聲音低低的,很啞,“起不來。”
說這話他自己都虛,不敢直視男人的眼睛,怕被發現。
王於漾聞言看了他幾秒,“好吧,那叔叔扶你起來。”
周易渾身繃緊的肌肉放鬆下來,結果被男人碰的時候,又繃緊了,僵硬無比。
王於漾有種在抱一個鐵塊的錯覺,還是剛從火爐裡拿出來的,不但硬,而且燙手,他把鐵塊往床頭挪,不禁失笑出聲,“小易,你稍微動一動啊,叔叔這樣很累。”
有濕熱的氣息噴灑過來,若有似無的拂過耳邊,伴隨著輕輕的喘息聲,周易的身體更熱,臉也很紅,後悔自己這時候回來了。
渾身不知道哪兒被撩撥著,太折磨人。
這種感覺不同於挨槍子挨刀子,是一種很無措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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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於漾費半天勁才騰開手,他把盆裡的毛巾撈起來,擠了擠,自言自語的感歎了聲,“倆世加起來,第一次照顧人啊……”
周易聽見了,心臟狂跳著,又慶幸自己回來了。
難受他也願意。
額頭一涼,潮濕的毛巾蓋了上來。
絲絲涼意蔓延而開,周易卻感覺體內的那把火不滅反而燒的更旺,他微闔眼簾,視線從密長的睫毛底下流出去,落在男人身上。
王於漾擦擦他的額頭跟臉,“還要擦哪兒?”
周易的鼻息火熱且重,“很多地方。”
王於漾戲謔的輕挑了下眉毛,“很多地方是哪些地方?”
周易強調,“很多。”
“……”
王於漾拿出口袋裡的手機搜搜,“前胸後背,脖子,四肢……”
周易聽他念,每念到一個地方,他對應的那處就會燥熱起來,火燒火燎。
王於漾查完發現青年的眼角更紅,“要不要倒點酒精在裡麵?”
周易沒出聲。
王於漾下樓拿了酒精上來,估摸著倒一點進盆裡,“你把襯衫脫掉。”
周易撩起眼皮。
“你身上的血腥味跟消毒水的味道都很重。”王於漾擠著毛巾,“穿了長袖回來,是傷在胳膊上吧。”
周易沒動。
王於漾說,“這也要叔叔幫你?”
周易呼吸粗沉的坐起身,一粒粒解開襯衫扣子,脫下襯衫放在一邊,露出淌著汗的精壯上身,胳膊上的紗布有些血跡斑斑。
王於漾看了一小會,歎息道,“小易,你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樣子?”
周易吐出一口氣,“待會說。”
王於漾動作不流暢的給青年擦後背,避開了他之前的傷痕,察覺他要說什麼,就從鼻子裡發出一聲笑,“不要自己亂動,也不要鬨,乖一點,叔叔喜歡聽話的。”
周易腦子裡的那根弦猛一下繃緊,他抓了毯子蓋在腰部以下,蓋的很嚴實。
之後就安靜的坐著,男人讓乾什麼就乾什麼,其他時候紋絲不動。
王於漾擦他的脖子,濕毛巾從後麵往前麵移,忽然說,“除了後背,其他地方你可以自己擦的吧?”
周易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叔叔開玩笑的。”
王於漾把毛巾放盆裡,見水涼了就拿水壺倒進去點熱水兌兌,懶洋洋的笑著說,“小易生病了,需要人照顧。”
周易的喉結滾了滾,有種難以掩蓋的羞恥感。
傷口感染引起發燒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以他的體質,很快就能恢複,他卻在這裡裝的半死不活,不能自理。
王於漾繼續給青年物理降溫,兩人都沒開口。
閣樓上隻有不時響起的嘩啦水聲。
氣氛莫名的和諧。
片刻後,王於漾擦完了把毛巾丟盆裡,結束了生平第一次照顧人的陌生工作。
周易緊抿的唇角微動,整個過程中他都害怕男人把他的毯子拿掉。
那種滋味很複雜,如同嘗到了刀口上的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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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於漾在床尾拿了件疊放整齊的乾淨T恤給他,“那些傷口要不要叔叔給你重新包紮一下?”
周易接過T恤套上去,靠在床頭粗聲呼吸,“不用。”
王於漾輕撚兩下眉心,“還需要什麼?”
周易說,“給我一杯水。”
王於漾找到杯子,倒水進去晃晃再潑到陽台上麵,水泥地麵頓時發出一聲嬌|喘。
他的嘴角抽搐,這一係列動作他是什麼時候掌握的?
很自然的就這麼做了。
王於漾掉頭拉上玻璃門回房間,倒了水遞給青年,“現在可以說說是怎麼回事了?”
周易喝口水,簡短陳述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
王於漾的表情怪異,“怎麼你在孫成舟的地下實驗室裡帶出來的那個男孩……跟劉峰的情況這麼相似?”
“就是物種不同而已,一個是犬類,一個是蛙類。”
“他不會說話,喪失了人的基本能力,行為舉止全部變成了犬類,完全忘記自己是一個人,劉峰不同。”
周易說,“劉峰的語言能力正常,溝通沒問題,可以應酬,可以照常工作,思維邏輯也還是人,隻是飲食跟生活習慣受到了蛙類的影響。”
王於漾揚眉,“監控拍到劉峰趴在樓梯上,蹬著腿下樓,行為不是也影響到了?”
“不全那樣。”周易摩|挲著杯子,“大部分時候他都是正常的,看不出什麼異常,可那個男孩作為人的意識跟思想都被換掉了。”
王於漾陷入沉思,“叔叔聽你的意思,怎麼感覺這兩個人扯上的是同一個實驗,隻是版本在修改更新。”
“男孩是早期的版本,不完善,人類的特性被整個覆蓋,相比較起來,劉峰是後來完善過的,人類的特性有保存,跟蛙類也融合了,要不是誤食了致命的寄生蟲,還能繼續混跡在社會上麵,做他的精英人才。”
周易抬眼,提醒道,“劉峰的變化是在一個晚上之後出現的。”
王於漾撓撓額頭,“那個男孩子呢?”
周易說,“一兩年。”
王於漾嘖了聲,“時間差太多了啊,看來十有八九就是這麼回事了。”
“這種實驗是在研究什麼東西?”他無法理解,“看人體的兼容性有多大?”
周易看他,“問我?”
王於漾笑著說,“隨便聊聊,年輕人的想象力豐富些。”
周易蹦出一句,“我沒有想象力。”
王於漾,“……”
周易喝幾大口水,喉頭的火氣降下去些,“現在知道劉峰可能不是催眠,是人體實驗,線索多了。”
王於漾心想,是多了,毛線團的那個頭也露了出來,隻要拽住了就早晚能全扯開。
現在的新問題是……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劉峰的死關係到了實驗,不代表他也能掛到那方麵去吧。
王於漾冷不丁的發覺青年盯著他看,他輕笑,“小易,你看什麼?”
周易說,“你的嗅覺過於靈敏。”
王於漾鼻子裡發出一個音,“怎麼?”
周易低頭,“沒怎麼。”
他乾咳了幾聲,“我從實驗室帶了兩管藥出來。”
王於漾問道,“管子上有貼標簽嗎?”
周易搖頭。
王於漾說,“小易,你在不暴露的情況下拿一管給警方吧。”
周易睨他,“確定?”
“是啊,確定。”王於漾笑,“叔叔讓你這麼做,不是指望能查出多少東西,是想看看警方什麼反應。”
周易目光深黑的看了他片刻,把水杯放櫃子上麵,“再給我擦擦。”
王於漾擠了毛巾給他,“叔叔累了,你自己擦吧。”
周易的麵色發青。
王於漾歎氣,“真的累了。”
周易聽他這麼說,就沉默著伸手拿走毛巾,疊了幾下蓋在額頭。
王於漾隨手拿起了櫃子上的水杯,“孫成舟那實驗室裡有多少人?”
周易愣愣的看男人喝水,整個世界變得寂靜,隻有他喝水發出的吞咽聲響,被放大數倍在自己耳邊響著。
王於漾喊了聲,“小易,你想什麼呢?”
周易口乾舌燥,“你……”
還是不提醒這個男人了,不想看他露出嫌棄懊惱的表情。
“剛才沒聽,你再說一次。”
王於漾後仰頭喝兩口水,重複剛才的問題。
周易不自覺的盯著他泛著水澤的兩片唇,“隻有一個研究員。”
王於漾詫異的說,“就一個嗎?”
“嗯。”周易說,“是個黑戶,沒有資料,隻能查出他是在兩年前來的S城,後來不久就沒了蹤跡,看來是一直住在孫家的地下室,至於怎麼跟的孫成舟不清楚。”
王於漾推測的問,“那個實驗的藥物不會就是他帶過來的吧?”
周易,“大概。”
王於漾捋了下耳邊的頭發,“以前隻聽說老家夥有個地下室,喜歡弄一些藥物,跟小情人玩花樣,這兩年竟然支持起了那種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