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於漾醒來是在家裡的床上, 睜眼看到的就是一片慘白的牆壁。
想起意識消失前感受到的是護住他的青年全身緊繃, 以及響在頭頂的痛苦悶哼, 他的臉色變了又變, 下意識的要起來。
結果後背剛離開床被就癱了回去。
王於漾正要喊話, 房門外傳來腳步聲, 熊白蔫了吧唧的開門進來, 跟床上的他大眼看小眼。
“叔叔!”
熊白回過神來, 驚喜的大叫著撲過去, 一把握住王於漾的手,喜極而泣, “你可算是醒了, 太好了, 臥槽, 媽的, 真的太好了!”
“……”
王於漾往房門口方向掃, “他呢?”
熊白的眼神一飄,王於漾捕捉到了, 眉心立刻就蹙了起來, 又問一遍。
“在醫院。”熊白小聲說。
王於漾的氣息一陰。
熊白覺得現在的叔叔怪滲人的,他趕緊說, “叔叔你彆擔心,我老大已經度過了危險期, 他的體質比普通人要強, 恢複起來快, 過幾天就能出院了。”
話聲一頓,他垂下腦袋,“不過……”
王於漾心往嗓子眼提,“不過什麼?”
熊白撇撇嘴,“老大頭傷了,剃了光頭。”
王於漾的心落回去,“這樣……”
熊白看他這個反應,誤以為是不樂意,嫌棄上了,頓時老母雞護小雞仔似的嚷,“就我老大那臉那氣場那身材,光頭也很帥的!”
王於漾忍俊不禁,“我是那麼膚淺的人?”
熊白眨眨眼,你不是嗎?
王於漾撥開少年柔嫩如羊脂玉的手,頭疼,懶得說了。
熊白卻有話說,還不少,他隨便找了個頭開始說,“叔叔,你知道你睡了幾天嗎?四天,整整四天。”
一邊說一邊伸出四根手指在男人眼前晃。
王於漾聽得吸口氣,那麼久?
“本來你也在醫院的,醫生檢查說你什麼事都沒有,不清楚為什麼不醒,我就沒主了,愁的我樓上樓下跑。”
熊白有些語無倫次,想哪兒說哪兒,“你跟老大一個住樓上,一個住樓下,不一塊兒,老大醒來就問你在哪,我說在醫院。”
“叔叔你是沒看到那情形,老大一聽你在樓下昏迷不醒,就強行拽了針頭下床,一路走傷口一路裂,半路昏了過去,再醒來第一句話是讓我把你帶回家,我跟他急啊,我說你不醒,還是要在醫院,萬一有個突發情況也能及時醫治。”
“老大那樣子就很恐怖了,猩紅的眼睛瞪我,跟要吃人一樣,叫我立刻給你辦出院,我不敢再問就把你帶回來了,昨天帶回來的,今天你就醒啦。”
王於漾無視熊白看新奇物種的目光,活動活動身體,隻是發軟無力,仿佛被抽走了骨頭,沒有痛感,“我沒什麼傷。”
“沒有。”熊白給他證實的說了句,“叔叔,出事的時候我老大把你整個人都護懷裡了吧?”
王於漾,“嗯。”護的很緊,用了全力。
那畫麵在他腦中回放,就一兩秒,青年撲向他的動作堅決乾脆,沒絲毫遲疑。
“我就知道。”熊白嘀咕,“他傷的都是背後,明顯是當肉盾了。”
王於漾陷入沉默。
熊白也沒說話,隻是抓著一塊床單把玩。
房裡一時靜的掉針可聞。
“叔叔,我們那一行都是孤兒,棄嬰,沒人要的,就玩命,拿命賺錢,不怕死就上,死了就死了,往往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熊白把床單拽的發皺,“老大當上隊長,靠的是比彆人對自己更狠,不要命的,所以他最強,他接手的任務從來沒敗過,不論多危險都能完成,大家都很崇拜他。”
“有一回他傷的很重,他疼的不行了,我讓他吸大||麻,他不吸,硬生生的扛了過去。”
王於漾捋著耳側碎發的手微頓。
“那次去孫成舟地下室撈任務目標,我安慰叔叔說老大不會有事,你說我是盲目的信任,我還反駁來著,我一直拿他當神,直到他問我想不想有個家,有沒有喜歡的人,我才曉得他真是個凡人,他竟然會掉進那麼低級的情感陷阱裡麵。”
熊白皺著秀挺的鼻子,正兒八經的說,“愛情是什麼?愛情是笑著從心上人手裡接過帶刺的鮮花,紮一手血。”
說著說著就紅了眼圈,“叔叔,我老大是初戀,人又純情,很脆弱的,你哪天不要他了,一定要選一個溫柔點的法子,不然他扛不住。”
王於漾半響開口,“都不要了,還會給溫柔?”
熊白啞然。
王於漾說,“小白,扶我起來吧。”
熊白連忙去扶。
王於漾從下床到穿鞋,期間額頭滲出一層冷汗,臉發白,嘴唇沒有血色,手腳冰涼。
熊白擔憂的說,“叔叔,要不你還是躺著吧。”
王於漾搖頭,“去醫院。”
熊白愣了愣,心想這簡短的三個字比長篇大論透露出的信息還要豐富,是叔叔對老大的感情給出的最直接最有力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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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裡,周易剛換過藥,昏昏沉沉的,看到進來的人,他瞬間就清醒了,傷口好像也不疼了,精氣神非常好,眼神極為黑亮,頗有幾分回光返照的趨勢。
王於漾看他要下來,冷了臉說,“躺好。”
周易什麼也沒說的躺回去。
熊白,“……”
他憋著笑把叔叔扶到椅子上坐好,自個麻利兒的帶上門溜了。
熊白也沒溜走,就在外麵把風,他一會貼近一會挪遠,天人交戰了會,最後還是關緊八卦之魂選擇後者,去對麵的牆邊站著。
單人病房,設備齊全,飄著消毒液的氣味,比較濃,王於漾嗅覺變態,聞到的味道多。
藥水味,垃圾簍裡的食物殘渣,廁所裡的濕氣,青黴素,血腥味……堵的他呼吸不順暢,他喘幾口氣,靠著椅背看青年。
周易被看的不自在,“醒了?”
王於漾反問,“不然你現在看到的是誰?”
周易噎住。
王於漾歎息,“為什麼要那麼做?”
周易不吭聲。
王於漾看他頭上的紗布,又看他剃掉頭發的腦袋,看他消瘦的模樣,“都傷了哪?”
周易說沒什麼。
王於漾無奈,“二十四怎麼像四歲一樣,這麼的孩子氣。”
周易麵無表情。
王於漾搓搓蒼白的臉,“小易,叔叔今天教你一個道理,人要先學會愛自己,然後才能愛彆人。”
周易乾裂的嘴唇動了動,“你什麼意思?”
王於漾的手沒從臉上拿下來,整個把臉埋進去,“以後不要那麼做了。”
周易病服下的胸膛因為紊亂的呼吸不斷起伏。
王於漾不禁好笑,這孩子什麼反應?還生氣了?
他心想,要不是我動了心,你擋你的就是。
偏偏動了心,那就不能讓你擋了,也舍不得利用。
“叔叔的這幅身體……”王於漾想了想措辭,還是挑了個籠統的說法來形容,“有問題。”
“你用自己年輕健康的身體保護叔叔這幅奇怪的身體,不值當,下次再遇到那樣的情況,你第一時間要自保,其他的在那個前提下再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