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隻有兩把傘, 木樂打了一把,阮喬和蘇席共打一把。
為了不被淋濕, 兩人靠的近了一些。
蘇席個子更高,他打著傘, 傘麵卻微微向阮喬傾斜了一點。
阮喬看著他好看白皙的手指握在竹柄上,倒覺得他這個人沒有看下去那麼凶。
從阮家到秦月家不遠,才走了一會, 阮喬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陳伯!”她遠遠地招手。
但雨中那個佝僂的影子沒有停頓, 繼續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
“可能是年紀大了耳朵不好吧。”木樂道。
阮喬也沒多管, 秦月家的屋子很快出現在視線中。還沒走到樓下, 三人遠遠地就聽到一陣男生的慘叫聲。
阮喬加快了步子,一路跑到秦月家樓下的時候, 正巧看見門前的兩把白傘。
是沈君木和慕柔。
五人見麵,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往樓上走。
木樂跑得快,走在最前麵。
二樓一片狼藉,血泊裡坐著兩個人。
雙聲道坐在樓梯前麵的地板上,靠著牆,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衣外套, 血液從裡麵浸透出來,顯得觸目驚心。他的雙目緊閉,已經沒有了鼻息。
梅子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 渾身都是血, 衣服上全是被利刃劃開的口子。
但她隻是躲在角落裡, 臉上是劫後餘生的震驚。
“發生什麼了?”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阮喬回頭一看,陳思和孤獨飛鷹披著蓑衣上了樓,大概是才從外麵回來,兩人身上還在滴水。
緊跟著,熊紀也上了樓。
剩下的人互相簡單自我介紹了一下。
陳思脫下蓑衣,把梅子扶起來坐在床上:“怎麼回事?”
“剛才陳思和孤獨飛鷹出去之後,雙聲道就和我聊了一會天,然後他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奇怪,就說屋子裡太悶了,讓我去開窗,”梅子緩了緩,才慢慢說出來:“誰知道趁我開窗子的時候,他拿著刀從後麵刺中我,後來我一直反抗,但還是被他傷到了好幾處。就在我以為自己要失血而死的時候,我身上的傷口突然全都愈合了。”
梅子看了眼地上的屍體,似乎還有些後怕:“然後他就慘叫著一直往後退,渾身上下開始流血。後來,後來就死了。”
阮喬蹲下身子,檢查了一下雙聲道的屍體:“傷口確實是在衣服裡麵。”
有一處在背後,還有幾處重傷在腹部和心臟等重要的地方,除此之外其他地方也有些不足以致命的輕微劃傷。
【彈幕-溫水梅子酒】主播好認真……
【彈幕-燈火微涼】換做是我根本不敢靠近屍體啊
【彈幕-沈容易】今天的綿綿也是很敬業了
木樂站在旁邊看著慘況,也不禁皺眉:“雙聲道難道發現了什麼,以為你們是敵對方,然後才趁你們兩個落單的時候下手?最後沒想到其實你們是一隊的,他反而遭到了反噬而死。”
慕柔也過去安慰梅子。
沈君木和蘇席站在旁邊,什麼也沒說。
阮喬看了眼孤獨飛鷹,男人的眼睛一直在瞥向陳思,雖然沒有說話,但感覺他有些心事重重。
熊紀並沒有完全相信梅子說的話:“陳思為什麼會和孤獨飛鷹單獨出去?有什麼話需要在外麵說?”
陳思和梅子如果是一隊,那麼孤獨飛鷹和雙聲道可能是一隊的,陳思把孤獨飛鷹單獨叫出去,隻留下梅子和雙聲道單獨相處,這一點就很可疑。
當然,梅子說的話也可能是真的,雙聲道發現了什麼,並誤以為自己和梅子是敵對方,突然出手隻是臨時起意,陳思並不知曉。
所以這個時候,梅子是不是在說謊就很重要。
麵對熊紀的質疑,陳思並不意外,直接解釋道:“我們發現了一點線索,我想確定一下孤獨飛鷹是不是我們隊的,不過我對雙聲道的身份沒有把握。所以不想讓他聽到,就是這樣。”
她的解釋並不是沒有道理。
熊紀繼續追問:“那你們到底發現了什麼線索?”
這次回答的人變成了孤獨飛鷹:“這次的隊伍劃分極有可能是按照人和非人來進行的。”
“非人?”木樂一挽道袍袖子:“我要有生意了嗎?”
孤獨飛鷹看了眼陳思:“我們之間有的玩家不是人。”
“或者說,”他的目光在其他玩家身上轉了一圈,“不是活人。”
陳思點點頭:“我們在村子裡得到的線索表明,這個村子裡一直有一些邪門的東西。這次的玩家裡,村子裡的人有雲吞、熊紀和木樂三人,外來者有我們四個。而既是外麵回來的,又和這個村子有關係的有三人。在十個人裡麵,有的玩家不是活人。”
阮喬看了蘇席一眼,他雙手抱臂,背靠著牆壁,修長的雙腿前後交疊,神情懶散,似乎一點都不擔心自己非人體質的暴露問題。
熊紀還是有所懷疑:“那雙聲道到底是得到了什麼關鍵線索,讓他能毫不猶豫地立刻下手?”
梅子回憶了一下:“當時雙聲道主動提起分隊的問題,他也懷疑玩家中的某些人不是活人,是敵對方的異類。但我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麼才以為我不是活人,又突然下手的,畢竟我們後來分開活動了很長一段時間。”
木樂忽然說:“是不是活人,看看有沒有呼吸和脈搏不就知道了?死人難道會和活人一模一樣?”
沈君木也讚同他的想法:“那我們互相檢查一下就知道了。”
“同隊相包庇的話,也查不出來,最好還是走得不近的人去檢查。“慕柔說完,抬頭看了眼蘇席。
要說這裡麵最有可能不是活人的,就是被村子裡的人叫做是惡鬼轉世,災星鬼孩的雲吞席卷了。
慕柔在沈家也發現了一些有關當年事件的記載,當時沈乾雖然沒和他們說太多,但她也了解到了一些,包括蘇席的身世和當年的傳聞。
甚至她還知道最近村子裡也出了不少的怪事。
阮喬直播間的觀眾當然是站在阮喬和蘇席這一邊的,聽見慕柔這麼說話哪裡還能忍得了。
【彈幕-蘇甜與泡芙】這妹子眼睛朝哪裡看呢?
【彈幕-蝶衣】她叫月光是吧?怎麼感覺是衝著我雲神來的
【彈幕-卷粉】這不是把矛頭往我崽身上引嗎?
【彈幕-艾希禮】??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們所有人的注意
【彈幕-追暮天涯】不過檢查呼吸的事情是木崽提出來的,這不是自家人坑自家人嗎?
熊紀無所謂:“檢查的話,我隨便。”
其他人也同意。
蘇席沒有開口。
慕柔站起身來,白色的裙子在空中蕩開好看的弧度,她看了眼蘇席,抬腳走了過去。
看這樣子,是想由她第一個檢查蘇席。
“我不同意。”
淡淡的女聲響起,明明有些軟糯,帶著少女獨特聲線的清脆,卻又顯得充滿了掌控力。
沈君木看向阮喬。
少女站在蘇席身前,剛剛擋住慕柔的視線,阮喬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輕飄飄的,但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容易應付:“大家有沒有呼吸和脈搏,自己心理都有數。”
她眨眨眼,好看的睫毛微微上揚:“如果我沒猜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呼吸和脈搏。”
睜著眼說瞎話對她來說簡直不要太簡單。
根據阮喬的觀察,其他人應該都是有呼吸的,畢竟她自己就是一個正常的人。如果真的是非人是一隊,那她應該和蘇席一樣,都沒有呼吸。
所以她這句話是在賭其他人和她一樣。
換句話說,就算剩下的玩家裡有人沒有呼吸,它也不會主動站出來這麼說。
這樣做無異於暴露自己的存在。
如果梅子說的是真話,雙聲道是人,他懷疑梅子是非人從而下殺手卻遭到了反噬,那麼也證明其實梅子和他一樣都是人。
陳思、梅子、孤獨飛鷹三個人目前來看顯然是站在了一條船上。
但誰也不能確定孤獨飛鷹和梅子他們是不是一隊的,隻要有一點可能性在,就不能排除其他人和他們是一隊的可能性。
一旦認錯下手,就會受到死亡反噬。
所以必須要慎重。
但如果這個時候有人暴露出自己不是非人的存在,那就很容易成為當前被針對的人,甚至可能會提前引來殺身之禍。
非人在這個副本裡一定是很重要的設定,百分百和分隊有關。
隻可惜,目前為止木樂的那本小冊子上能看到的內容不多,如果能看到後麵的鬼怪分類,會對分辨玩家有更大的幫助。
現在阮喬也隻能盲猜。
果然和阮喬賭的一樣,其他人都表示自己有呼吸和脈搏。
“既然大家都有呼吸和脈搏,我想這裡的非人一定不是一般的非人,不可能單純根據呼吸這種事情就分辨出來,”阮喬繼續道:“這種檢查毫無意義。”
蘇席站在她身後,看著身前少女運籌帷幄,自信聰穎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原本聽她的名字,以為是個遇見事情隻會抱大腿或者被嚇得麵無血色的小哭包。
沒想到她竟然能一次一次給他驚喜。
蘇席目光閃了閃。
難怪她可以吸引那個人的注意。
不過再怎麼樣也是那人自己的決定,和他無關。他隻需要做到自己應該做到的事,見到那個人就行了。
慕柔的目的當然不是檢查蘇席是不是非人,即便他是非人,到時候她幫他撒個謊,也能換個好感。她的目標隻是想接近蘇席而已,隻要給她機會接近對方,多一些肢體接觸,慢慢培養好感。
她不信雲吞席卷會無動於衷。
但顯然,眼前這個軟綿綿也不好對付。
不愧是長了一張和令她討厭的人有六分相似的臉。
慕柔笑了笑:“我隻是讓大家安心一下。”
阮喬一點也不委婉:“我看你是想讓大家互相猜忌一下。”
嗬,我家崽崽也是你能碰的嗎?
哪怕現在是雲吞的人格,那也是餛飩的身體。
慕柔委屈了,纖細的眉頭微蹙,臉色白了幾分:“綿綿,你誤會我了,如果這樣讓你覺得不開心的話,我不檢查就是了。我隻是怕彆人以為你們心虛不敢檢查,所以才自己來做這個惡人的。我當然相信你們是沒問題的,隻是想打消其他人的懷疑而已。”
【彈幕-夏夜繁星】原本不以為,這樣一說好像和軟軟真的心虛了一樣,我看月光她是故意的吧
【彈幕-四淺雪兔】這麼心機?
【彈幕-幸逢時不是我】白長了一張好看的臉了
【彈幕-沐葉安十柒】好氣啊!!!
【彈幕-安卡琉璃白】這不是把懷疑都引到雲吞和主播身上了嗎?
慕柔這段話說完,孤獨飛鷹和陳思、梅子看向阮喬的目光也懷疑起來。熊紀隻看事實,誰說的有道理她就聽誰的。的確,如果雲吞席卷沒有問題,軟綿綿為什麼會反應這麼大,攔著不讓檢查?
木樂看了眼自己的直播間彈幕,也生氣起來,轉過去小聲和自己的觀眾說話:“軟綿綿現在是我的盟友!人與人之間最重要是什麼?是信任啊!”
聽見木樂碎碎念的阮喬:“……”
沒想到這個年代了還能遇見這麼正能量主播。
“懷疑自己的盟友是最不應該的事情,既然決定了同盟,就應該無條件信任對方!把自己的生命交給對方!”
“哎呀,上次被撕成兩半那個是意外,誰知道那個小姐姐看著那麼可愛,實際上是個狼人啊,月圓夜變身也不是她能夠控製的呀!上上次那個?那個醫生小哥哥把我解剖也隻是無心之失而已!上上上……你們怎麼回事!怎麼老是翻我的黑曆史,我們向前看好嗎?”
其實屋子不大,大家都聽見木樂的聲音了。
原本站在蘇席麵前像個護崽的老母雞一樣的阮喬,也不禁向木樂投去了關愛傻子的目光。
他是怎麼保持現在這個等級的……
陳思抬頭看著阮喬:“如果真的沒問題,你的確不應該反應這麼大,隻是檢查一下而已。”
阮喬毫不退卻迎著懷疑的目光看了回去:“不管有沒有問題,我的隊友都不可能隨隨便便就任由你們檢查。”
慕柔的聲音低低的:“綿綿,你真的想多了。我也是好意,不是想挑撥大家的關係,”
阮喬看著她輕輕笑了一聲,慕柔的心思她多少能猜到一些,她最擅長的就是一邊做好人,一邊把你往火坑裡送。他們在一個隊伍的時候,阮喬就沒少見到慕柔的這些手段,那些乖乖進了火坑的人,反過來還要安慰慕柔,怕她傷心。
阮喬倒不是說因為這個就討厭慕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在遊戲裡多得是勾心鬥角和謊言欺騙,就連她自己為了贏也說過無數的謊話。
所以她並不會因為慕柔的手段就厭惡她。
隻是當她後來漸漸發現,慕柔在現實生活中也在用這樣的手段之後,才有意識開始遠離這種人。
慕柔多少也能察覺到她的意思,但每次見麵,她都能以一種熟的不能再熟的好朋友見麵的態度來對待阮喬。
慕柔這樣的人如果真正到了末日裡,一定會混的風生水起。
不過,不用到世界末日,在現在的AAS戰隊,慕柔就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和地位。
在隊伍裡,她幾乎是團寵一樣的存在。
所有人都關心嗬護著她——除了阮喬這個不會看眼色的冰山。
看著阮喬的態度,慕柔也知道對方不會退步了,但她還是沒有放棄火上澆油的機會:“綿綿,你這樣的態度無疑是把自己放在所有人的對立麵,我當然知道,你和雲吞肯定沒問題。但你這樣一做,不是讓大家誤會嗎?到時候不說玩家,就連村子裡的人都會對你們……”
【彈幕-姬瓊音】你不說村子裡的人會知道軟軟他們有問題?
【彈幕-宇宙狐狸】快閉嘴吧
【彈幕-圓球】我知道有智商流、暴力流,倉鼠流玩家,不知道還有……
【彈幕-東子暖】白蓮流……?
蘇席站在她背後,終於有了動作。
原本隻是看戲,聽到這裡,他也不想再繼續給自己的耳朵裡塞那個女人的垃圾。
修長的雙腿剛剛站直,密密的睫毛上下動了動,漆黑的眼瞳裡閃過一絲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