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著匕首,神情茫然,跌跌撞撞地往聲源處走去。
……
對付拖走簡是然的娃娃對於阮喬來說很簡單。
隻是對方速度太快,如果數量多的話還會難對付一些,但隻有一個,隻需要追上去幾步,她就能一個投擲精確預判到娃娃的軌跡,把它劈成兩半。
把簡是然扶起來之後,女生的臉上沒有太多驚慌。
阮喬也給了她一把匕首防身。
這是她買了加持過銳利度的匕首組合,一共有十把,不管是團夥作案啊不是,是團隊行動,還是自己扔著玩,都很方便。
望闕台那邊的戰鬥也結束了,然而他卻是一個人過來的。
重琳在旁邊解釋:“他把剪剪放在地上去救我,沒想到剪剪一邊胡言亂語,一邊往外麵跑,等我們回去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
“這些娃娃真的很難對付。”望闕台話音剛落,就看見一個人影踉踉蹌蹌衝了回來。
“救救命!”是蔣燦。
他比之前更狼狽了,腿上還插著一個娃娃的手臂,娃娃的手指插入他的腿肉裡,看上去傷口十分恐怖。
“救我,快幫我,我的腿要廢掉了!”他想要抓著阮喬的手,卻被少女一下閃開了。
“你等等。”她說。
蔣燦一愣:“還等什麼?!我都死了!隊長,隊長,她要什麼給給她,我出錢買!”
望闕台用看著傻子一樣嫌棄的眼神看著蔣燦。
C級的技能卡他就隻有一張,再高級的技能卡,你他媽就是給老子錢,老子都買不到!
“沒死就少說廢話!”望闕台直接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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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幕】[白桃]沒毛病
【彈幕】[你最可愛]哈哈哈就是沒死你哭什麼要死了再說
阮喬笑眯眯問:“襜褕呢?”
少女明明在笑,蔣燦卻覺得渾身發冷。
襜褕是他們隊的人!
蔣燦轉念一想,不對啊,如果軟綿綿真要替那個膽小鬼出頭,不至於之前他拿礦泉水的時候什麼反應也沒有啊。
再說了,那個懦夫有什麼可替他鳴不平的。
“我,我回來了……”
蔣燦身後猛然出現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他嚇了一跳。
回頭一看,居然是在自己的想象中早就應該死在女鬼手底下的襜褕!
他身上的衣服被地上的碎石和植物割成一條條的,上麵還有不少血跡,臉色發白,原本就瘦弱地臉龐骨頭突出,一雙眼睛像是失了魂,隻是茫然的看著前麵。
阮喬摸了摸項鏈。
血糊鬼是她放出去的,什麼時候收回來,目標是誰,當然是受她控製的。
在襜褕經過阮喬的時候,少女輕飄飄說了一句話。
“他能比惡鬼還要可怕嗎?”
襜褕渾身一震。
眼底的迷茫散去。
他們,就算是比惡鬼更可怕,更無法對抗。
那又有什麼區彆呢?惡鬼他都敢揮刀,為什麼對麵這些人,他就不敢?!
蔣燦雖然想不明白襜褕是怎麼回來的,但看見襜褕手上的刀,又動了心思。
或許就是這把匕首,才讓他能夠一次次擊敗惡鬼。
他一邊上前搶奪襜褕手裡的刀,一邊說著:“既然你回來了,就把這個給我——”
一直逆來順受的襜褕忽然躲開了蔣燦的動作,看著昔日的惡霸,一字一頓:“這是我的。”
蔣燦以為他沒了記性,正要伸手給襜褕腦袋來一下,就被男生抓住了。
他看上去還是那麼瘦弱和不堪,然而眼神卻令蔣燦第一次覺得害怕。
襜褕另一隻手推開蔣燦,走到了阮喬後麵。
彆說是蔣燦,就是張小歌都震驚了。
就算是柳老師在替他撐腰的時候,襜褕底氣都沒有這麼足,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以前的襜褕根本就不敢直視他們的眼睛,總是沉默不語,彎腰駝背的,張小歌一度一度以為他是天生的駝背。
沒想到這麼一看,他還是能站直的啊?
不對,這不是重點吧!
這麼他從鬼娃娃手裡逃脫之後,完全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難道是被鬼俯身了?
蔣燦不信邪,繼續指使襜褕:“喂!你還不過來背著我!”
襜褕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蔣燦直覺這小子不對勁,但眼下不是和他較真的時候,為了給自己找台階下,主動朝張小歌招了招手:“你過來背我!”
張小歌連忙點頭。
簡是然嗬嗬一聲:“襜褕也受傷了,你要背,也是背我們的隊的人吧。”
阮喬側身,才看見襜褕雙腿在輕微打顫,簡是然的觀察更細致,但阮喬這次沒有立刻替襜褕治療。
“可是,我……”張小歌自知虧欠這個大家,從一開始,他就因為蔣燦出賣了自己的隊,之前他已經很努力想要融入這個團隊,毫不容易因為打撈聖誕樹抵消了一些厭惡,眼下要是聽了蔣燦的話,那之前的一切都白費了。
隊長表麵雖然不在意,但他知道,隊長是個好人,是給自己一次機會。
但軟綿綿看上去並不和襜褕一樣好欺負,這種事情一次可以原諒,再來他就沒戲了!
即便不用看,他也能知道簡是然是怎麼厭惡自己的。
但是不幫蔣燦,蔣燦一定也會開始討厭他,針對他。
張小歌急的都要哭出來了。
阮喬也不逗他了,她轉過身為襜褕治療腿傷。
張小歌不知道該怎麼選擇,隻好看向阮喬:“隊長,我……”
阮喬沒有給他答案,隻是說:“你想要討好這世上的所有人,為什麼不先討好自己。”
討好。
這兩個字像是冰冷的針一樣徹底刺穿了張小歌的內心。他一直想要的得到所有人的喜愛,得到所有人的尊重和認可,他有求必應,總是攬下最多的活和差事。
然而這一切,依然沒有換回他想要的東西。
一時之間,重琳和張小歌都陷入了沉默,蔣燦等的不耐煩,上前推張小歌,但沒走幾步,就被襜褕反推了回去。
“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蔣燦氣道。
襜褕站在張小歌麵前,男生的身形雖然瘦弱,腿上的傷口隻是愈合了一些,還在微微發抖,但他卻站的筆直。
他雖然沒說話,但蔣燦氣勢卻弱了下來:“不背就不背!”
張小歌的心臟砰砰直跳,這是他第一次沒有按照同學的要求去做事,也沒有主動上去獻殷勤。
而這感覺……
出乎意料的好。
是啊,他再怎麼努力,他們也隻是當他該做這些事,甚至還討厭他,無視他。即便是點名的時候,也沒有人理睬他,說話的時候沒有人聽,襜褕是班上的出氣筒,他這個乾活最多的人,卻像是班上的透明人一樣。
襜褕都敢站出來推開蔣燦,他為什麼不可以?
他想要得到大家的喜歡和好印象,就是為了自己開心,然而沒有人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喜愛,做一件事,會得到一部分的好感,也會得罪另一些人。
隻要他自己,能做出自己喜歡的選擇就好了。
蔣燦眼見使喚不了同學,隻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望闕台。
麵對身強力壯的男人,蔣燦顯然就沒有了命令的大少爺底氣。
望闕台雖然不喜,但礙於這人還是自己隊伍的成員,沒等蔣燦反應,又直接把人扛了起來。
蔣燦臉部發紅,眼前發黑。
又,腦充血。
為什麼就不能像背女生那樣背他,非要把他像麻袋一樣扛起來?
【彈幕】[煙筅彡彡彡]哈哈哈望哥此刻就像是不得不吃shi一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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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不去做老師?”簡是然站在阮喬旁邊,輕輕笑了一聲。
襜褕和張小歌的性格也是她最看不起的性格,然而她並不想去做什麼。
因為她知道,自己做什麼都沒有用,即便她保護了襜褕,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對方也會被瘋狂地報複回去。
張小歌也一樣,那是他們選擇的生存方式,若是因為自己的插手出了什麼意外,說不定還會怪自己多管閒事,害了他們。
他們不敢責怪那些施暴者,卻敢把怨念發泄在善意者身上,因為他們知道善良的人不會傷害自己。
沒想到隻不過加入這個隊伍之後短短的幾個小時,他們就改變了這麼多。
阮喬唇角微勾:“彆了,我最討厭熊孩子和帶學生。”
【彈幕】[歲寒]乾得好就是懟
【彈幕】[九裡虛明 ]就是啊,那樣的人憑什麼要討好他
【彈幕】[無敵滴懶貓] 1
阮喬後退幾步,觀察四周的情況,樹木黑影重重,更遠處一片漆黑,腳下忽然踩到什麼東西,阮喬的身形踉蹌了一下。
張小歌擔憂地叫了起來:“隊長小心!”
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林子裡格外清晰。
“沒事,”阮喬移開腳,看了眼地上的娃娃,它隻剩半個身體,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
忽然,娃娃開始了語速極快的自語。
“濕漉漉,臟兮兮,洗乾淨,掛起來。
噓,我在看著你,在看著你,在看著你看著你看著你看著你看著你看著你看著你看著你看著你看著你看著你看著你看著你看著你看著你——”
啪。
匕首入嘴,直接把娃娃的頭部刺穿成兩半。
阮喬收回匕首:“吵死了,你重要的歌謠要唱三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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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幕】[選擇棄療]噗讓人家把歌唱完阿喂!
【彈幕】[碧晨]鬼娃娃:尊重一下我們的rap好嗎
阮喬收起匕首的時候,一道黑影也落了下來。
是蘇席。
他眉頭微皺,剛剛出現就飛快移到了阮喬身邊,目光在四周搜尋一遍,以極快的速度射出幾道黑羽,將地上原本已經腦袋開花的娃娃又紮成了刺蝟。
阮喬:“……”
“這個娃娃和你有仇嗎?”
蘇席:“沒有。”
那你這鞭屍的程度怎麼比我還過分!
【彈幕】[白色茉莉花]分明就是擔心綿綿所以馬上趕過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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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幕】[然呀然]不行了這對今天太甜了嗚嗚嗚
“重琳,救我!”
是於水兒的聲音!
重琳第一個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跑了過去,望闕台扛著人,一時之間有些猶豫,目光看向蘇席,似乎在說,是你的人,你快去啊。
然而蘇席卻站在阮喬身邊,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阮喬嘖嘖了幾聲,問他:“積分不要啦?”
蘇席冷冷道:“自己找死的積分,也沒必要去拿。”
……
幾分鐘之前,
艾玩原本就受了傷,也是第一個被拖走的,於水兒原本想跑,也被娃娃抓住,一個踉蹌就摔倒在草叢裡。
趴在她腿上的娃娃不僅肮臟,而且散發出難以忍受的臭味。
它的頭部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嘴裡方法正在發出恐怖的笑聲。
艾玩已經沒有了聲音,於水兒也被拖到樹林深處,眼看其他人越來越遠,心裡的恐懼讓她連尖叫都發不出來。
地上的雪十分冰冷,灌木和雜草碎石砸在她臉上,又疼又難受。
就在於水兒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一直拖拽自己的力量忽然消失了,她低頭,看見漆黑的幾片羽毛將娃娃死死釘在地上。
“大哥哥!你終於來救我了!嗚嗚嗚!”
原本駭人的密林在他到來之後,也顯得沒有那麼恐怖了。
四周一片漆黑,她隻能看清男人的影子,蘇席處理掉娃娃,卻沒有伸手來拉她的意思。
於水兒隻好自己站起身。
他真好看,即便是一個影子,也透著一股帥氣。
尤其是那寬肩窄腰,雙腿修長。
看著看著,於水兒心裡更酸了。
她慢慢站起身,朝著蘇席走過去:“大哥哥,你怎麼不過來拉一下我,我好怕……”
於水兒的餘光看見旁邊樹上掛著一個娃娃,先是嚇了一跳,但是娃娃沒有動靜,她眼睛一轉有了主意。
“走。”蘇席的聲音淡漠。
“嗯。”於水兒點點頭,走到旁邊的樹的時候,故意靠向那個娃娃,娃娃掛的地方很低,就在她腰部的位置,於水兒在娃娃和蘇席之間,她的身形完全擋住後麵和樹木的距離,雖然還沒有靠近那個娃娃,但她嘴裡卻已經發出驚呼。
“救我!”
隻要蘇席過來,她就作勢撲到人懷裡,然後以不安全為由,全程緊貼著他。
蘇席微微皺眉,抬腳朝這邊走來。
然而林子的另一邊,卻傳來了一聲淺淺的驚呼:“隊長小心!”
蘇席幾乎是立刻就聽出來是張小歌的聲音,他是C隊的人,C隊的隊長就是——
他的腳下一點,直接換了個方向,飛快朝驚呼聲傳來的地方而去。
留下於水兒呆愣在當場。
“隊長!你!”她氣的跺了跺腳。
然而此時,她卻聽到自己的背後傳來了什麼東西咯吱咯吱的聲音。
於水兒回頭一看,那是一個缺了一條腿的人偶,它穿著一件破舊的外套,姿勢詭異,肢體不斷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血紅的眼珠在占滿臉部二分之一的眼眶裡瘋狂地轉動,最後定住,死死盯著她的方向。
於水兒緩緩後退,卻踩到之前被踩實了的冰塊,腳下一滑坐在了地上。
“不要過來!救命!”
然而沒有人理她。
反而那個駭人的人偶越來越近,它綠色的眼睛如同幽靈,扭曲的四肢上麵全都是血跡,破爛的軀體擺動著靠近自己。
“重琳!”
她聲嘶力竭地大叫一聲:“救我!”
……
重琳趕過來的時候,於水兒還在不停地哀嚎。
一個黑色的半大的人偶在她身後,拖著她一隻腳正在往樹林深處走。
於水兒雙手抓著地,手指全都破皮流血,整個人披頭散發,白色的羽絨服臟兮兮的,血和泥土粘在上麵,根本看不清有什麼東西。
看見重琳,她仿佛看見救星一樣:“重琳!救救我!”
重琳的身體肥胖,跑到這裡來已經消耗了太多體力,她喘著氣衝上去,抓住於水兒的手用力往後拖。
前麵的地麵上有個樹洞,人偶跳了進去,但是蒼白的手臂依然緊緊拽著於水兒的腿,狠狠往洞下麵拖。
力氣之大,即便是重琳也根本對付不了。
反而連她自己也在慢慢被往裡麵拖。
於水兒的整個腰部都已經被拖進洞裡,她一邊尖叫著一邊喊:“重琳,你彆放手!快拉我上去!我,我好痛!”
原本漂亮的臉蛋扭曲起來。
“啊!”於水兒已經隻剩下手臂和頭部在外麵,重琳緊緊抓著她的手臂,卻依然在一點點往下墜。
察覺到重琳的表情不對,於水兒慌亂起來:“重琳,你彆放手!千萬彆放手!”
然而即便是她不放開,再這樣下去,他們兩個會一起被人偶拉入地底。
重琳忽然問:“水兒,我是你的朋友嗎?”
於水兒不知道她為什麼莫名其妙這麼問,但聽見這句話,沒有猶豫地喊了起來:“當然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救我!”
重琳鬆開了一隻手:“不是的,你在說謊。”
她在於水兒驚懼的目光當中鬆開了另一隻手:“你覺得我丟臉,也從沒有想要和我做朋友,我都聽見了。”
——既然討好不了全世界,那就不討好。
卑躬屈膝換來的虛假的友情,背後把她當做笑柄一樣的人,又和那些嘲笑她外貌的人有什麼區彆?
零食都是她買的,早餐都是她帶的,然而對於於水兒來說不過是應該的事情,甚至於她在彆人麵前,以自己為恥。
在花園那裡,於水兒和彆人否認時候的表情,清晰地浮現在重琳心裡。
她原本以為於水兒不會對自己說那些過分的話,不會厭惡地離自己遠遠的,是因為她和那些人不一樣。
原來,不過是為了維持自己的溫柔善良的麵子。
背地裡,一樣對她厭惡至極。
“啊——!!!”
於水兒的慘叫聲徹底消失在那個漆黑的洞中。
“於水兒呢?”重琳坐在地上,忽然聽見背後的聲音,她沉默了片刻,臉上冷漠的表情漸漸消失,然後站起來,看見來的人是隊伍裡剩下的人。
她指了指那個漆黑的洞口,又變成了那個害怕的臉色蒼白的女生:“她,她被人偶拖進去了。”
“我想救她,但是人偶的力氣太大……”
那裡仿佛地獄入口。
望闕台扛著蔣燦,看了眼手表,片刻,才道:“再不走就全都得死在這兒。”
距離2號安全屋開放,隻有不到十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