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海商著實從番外帶回來許多神奇的種子,玉米、紅薯、土豆,還有大南瓜等,這些作物普遍高產,自從正式在本國紮根繁衍後,大範圍的饑荒也隨之遠去。
孟陽很喜歡。
昨天王大娘的親戚又來了,這次捎給她半車南瓜,半是歡喜半是憂愁地抱怨道:“太能結了!一個又這麼老大,牆頭都被爬滿了,哪裡吃得完!”
王大娘挨著左鄰右舍分了個遍,孟陽也得了一隻,約莫有六七斤沉。
大南瓜摘下來幾天後表皮逐漸變得堅硬,屈指敲時砰砰作響,但隻要不泡水就可以存放好久。吃的時候用刀剖開,就露出裡麵橙紅色的厚實的瓤來。
南瓜子很多,孟陽將它們全都掏出來,一部分埋在粗陶小花盆裡育苗,順利的話開春後挪到牆根兒底下,這樣來年他也能有新鮮南瓜隨吃隨摘。
剩下的都洗乾淨,放在窗台上晾乾,等過年的時候正好嗑南瓜子吃。稍微在鍋裡翻炒下,薄薄的皮,水滴形的披著綠褐色薄膜的瓜子仁,香噴噴的。
南瓜很大,孟陽簡單計算了下,決定用三分之一分幾次熬粥,三分之一做南瓜發糕,剩下的三分之一麼,則可以加入麵粉和金貴的紅糖,用豬油煎一點嫩呼呼的南瓜餅吃。
他剛把大塊的南瓜瓤倒入煮粥的沙煲中,卻突然聽見有人敲門。
他愣了下,扶著門框探出腦袋去,“誰呀?”
門外傳來一道好聽的聲音,“鄰居。”
鄰居?
鄰居!
他心心念念的大胡子好漢鄰居!
孟陽還沒回過神來,身體已自動衝過去,吱呀一聲開了門。
哎哎哎?!
是個戴著眼罩的年輕姑娘!
孟陽傻眼了,下意識又往她身後看了看:空無一人!
來人微微揚起眉毛,適當的流露出一點疑惑,也順著他的動作扭頭看了眼,自然是什麼都沒看到。
孟陽隱約覺得自己鬨了個烏龍,可還是不死心的問道:“敢問姑娘,可有同伴居住?”
那姑娘神色不改,“沒有。”
“那劈柴聲?”孟陽乾巴巴道。
姑娘爽快點頭,“我。”
“那兔子?”
“我。”
呀!
孟陽再次瞅了瞅來人,見她身量高挑、纖腰束束,心中原本對新鄰居“身長八尺體魄雄健,臉上還帶著一圈大胡子”的幻想瞬間破滅。
他求而不得的大胡子呀!
“你似乎很失望?”姑娘是個直性子,直接開口道。
她發誓自己分明看見對方眼底某種詭異的期盼破滅了。
孟陽刷地鬨了個大紅臉,朝她做了個大揖,“這位姑娘,小生孟陽,這廂有禮了。”
姑娘盯著麵前圓滾滾的後腦勺看了會兒才道:“白星。”
張嘴就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又對陌生人行此大禮,這書生果然好呆啊!
孟陽直起身來,老實巴交講述了自己的誤會,全程低頭,宛如犯錯的孩童。
他一直都覺得真正的男子漢應該長一點像康三爺那樣的絡腮胡,看上去真的好有氣魄。奈何他家從祖上開始都是斯斯文文的唇邊胡須,於是隻好將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他寫的每一本話本裡都有一位絡腮胡好漢的,這是底線!
本來聽新鄰居沉穩有力的劈柴聲、看新鄰居深秋逮兔子的好本事,孟陽就先入為主的認為人家是個好漢……沒成想,竟然是位姑娘,還是跟自己年歲差不多的漂亮姑娘!
唉,真是太失禮了。
絡腮胡……
白星近乎本能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並在回味起大包子的美味後,隱約升騰起一股危機感:
我沒有胡子,那麼他會不會拒絕我的請求?
江湖中人多怪癖,好像誰沒有點異於常人的愛好就沒臉自稱高手一般,白星覺得書呆癡迷大胡子沒什麼不對。
尷尬的沉默在兩個初見麵的鄰居間瘋狂蔓延。
“對了,”簡單的懺悔過後,孟陽才想起來問,“白姑娘,你來是有什麼事麼?”
白星哦了聲,朝他院中抬了抬下巴,外強中乾的問道:“小書生,你的粥賣不賣?”
賣,快說你賣!
然而下一刻,就見那書呆搖了搖頭。
白星一顆心驟然沉入穀底,同時腦海中迅速浮現出一個荒唐的想法:
不知現在回去從阿灰身上剪點毛貼一貼臉還來不來得及?
“鄰裡鄰居的,談什麼賣不賣。”誰知小書生卻大方地讓開門口,“白姑娘請哇啊啊啊你流血了!”
約莫一刻鐘過後,腦袋上結結實實纏著紗布的白星左手拿著大包子,右手端著盛滿南瓜粥的大碗神遊天外。
我是誰我在哪我到底在乾什麼?
孟陽還在一邊心有餘悸地嘮叨,活像碎嘴老媽子,“唉,白姑娘,莫怪小生多嘴,那麼老大的傷口,”他用兩根手指拉出一段相當誇張的距離,神情驚恐,“就算天冷不易化膿也該好好包紮啊!”
白星埋頭喝粥,“嘶溜嘶溜……”
“女孩子家家的,留疤就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