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用小鍋打了水回來,見孟陽自己在那裡扭成一股麻花,不覺大驚,“你怎麼啦?”
廖雁就在旁邊狂笑,“哈哈哈他抽羊角風啦!”
雙手重新恢複知覺的孟陽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聞言立刻搖頭站好,“沒事沒事,被冷水激了一下。”
白星這才放下心來,又將火折子吹出火苗,將廖雁收攏來的乾草點燃,慢慢往上摞樹枝。
年後氣溫會急速回升,常有人見草長花開雪融冰消後大意,誤以為河水也跟著暖乎起來,便急忙忙下去捕魚撈蝦。
殊不知日頭雖好,一時半刻卻也曬不透被結結實實凍了幾個月的冰河,哪怕是陽光最好的正午時分,也不過勉強能夠忍受罷了,若貿然跳下去,必定手腳抽筋……
篝火熊熊燃燒,很快就催得鍋中熱水打滾起來,孟陽將盛滿開水的鍋子端下來放到旁邊的地上,沒一會兒就平息了。
白星取來馬背上的水囊,以熱水注滿,舒舒服服喝了幾口。
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能不喝冷水就不喝,不然容易肚痛。
孟陽找出一大包炸貨,先抓了幾隻藕夾、土豆夾放入鍋底。
此時鍋底尚有餘溫,炸貨表麵凝固的豬肉立刻融化,變成瑩潤的液體,在日光下泛出美麗的色澤。
炸貨本身帶的油脂就足夠豐富,所以根本不必在鍋中額外加油,此時先熱一熱炸貨,甚至還能榨出一點來留在鍋底呢。
隨著滋滋的油花炸裂聲,原本已經冷透了的藕夾和土豆夾重新煥發出活力,開始彌漫起氤氳的熱氣。
空氣中添了一分帶著肉香的油腥,夾雜著若有似無的蔬菜清香,在空曠的野外分外誘人。
孟陽將炸貨往一邊撥開,空出最熱最寬敞的鍋底,然後丟進去二十隻大肚水餃。
此時鍋底已經裹滿油脂,麵皮接觸後立刻染上一層淡金色。
水餃皮吸收油脂,傳遞熱量,讓冰冷的內心重見溫暖……
托炸貨貢獻的油脂的福,水餃搖身一變成了有著一層香脆鍋巴底的煎餃,金白二色完美融合於一身,說不出的美麗俏皮。
水煮的餃子柔嫩細滑,油煎的也毫不遜色,甚至因為底部香酥爽脆而更添風姿,與上層的柔軟和內部多汁相得益彰,形成一種全新的美味。
孟陽不禁扼腕長歎,“嗨,早知就該再買一點芝麻撒上,香噴噴的,必然更添風味!”
饒是白星已經非常滿足,吃得滿嘴流油,聽了這話也不禁心馳神往,當即道:“待到了綏山州,我們再采買補足物資吧!”
三人坐在河邊,一邊欣賞著冬末春初的景色,一邊吃著熱騰騰的豐盛午餐,耳畔回蕩著潺潺流水聲,真是愜意呀。
用過飯後,孟陽又燒了一點開水刷鍋,並把殘水倒入篝火圈中,確保餘燼完全熄滅,這才往上堆了厚厚一層泥土。
這個時節空氣乾燥,一點火星就可能引發燎原烈火,還是小心些好。
三人吃飽喝足,馬兒們也休息夠了,便重新啟程,往綏山州趕去。
如此走走停停,三人終於在正月初八上午抵達綏山州城。
綏山州城自然又比名山縣高級一層,不進城池更大更巍峨,更難得人口眾多、經濟繁盛。似那名山縣的諸多店鋪,臨近年底也紛紛歇業,直到最近兩天才重新開啟,但綏山州卻截然不同。
它乃連接四方的大城,多有往來客商停駐,便是大年三十也買賣不歇,轟轟烈烈鬨到半夜才罷休。
今天已是正月初八,城內早就恢複了往日的繁華,甚至因為即將到來的上元節而有過之而無不及。
三人隨大流入城後,就發現街上書生極多,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穿儒生長袍的。
廖雁看得直嘬牙花子,“彆是進了書生窩了吧?”
身邊有一個書呆子已經夠受的了,整天咋咋呼呼,好像隨身帶了幾十隻鴨子一般,若捅了書生老巢,還有法兒活?
孟陽微怔,旋即歎道:“啊,快到縣試了呀。”
他的眼神有一瞬間放空,語氣也十分複雜,像是在緬懷什麼,又像沒有。
白星雙腿輕輕一夾馬腹,催動阿灰靠過去,麵帶擔憂的看著他。
孟陽回神,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事啦,這麼多年,我早就想開了,就是隨口一歎罷了。”
孟家大廈早已傾頹,本家後代隻剩他一人,分家眾人也天下四散不知音訊……
三代不得科舉,他早已接受現實。
隻不過讀書多年,如今驟然想起此事,難免有些唏噓。但轉念一想,做官其實也未必是好事,一大家子上下幾百口的生死融入,係數維係在君王一念之間,讓生則生,讓死……就連反抗一下都不能。
“哼,做官有甚好的?”卻聽廖雁大咧咧道,“起早貪黑也沒個準成,豈不是把自己裝到籠子裡去了!倒不如行走江湖來的暢快自在。”
孟陽情知對方是在安慰自己,心頭不覺一片酸軟,“是啦,雁雁說得對。”
然而他這麼一笑,廖雁就立刻炸了毛,紅著耳朵嚷嚷道:“笑屁,狐狸精!哼!老子又沒跟你說!”
說著,就罵罵咧咧往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