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陽聽得義憤填膺, 見廖雁難得積極,忙道:“你要去行俠仗義嗎?那種人確實該好好教訓教訓的。”
天不管地不管,這麼下去還不知多少人要遭殃。
廖雁一聽, 竟又躺了回去。
他雙手枕在腦後, 右腿高高翹在屈起的左膝上一晃一晃的, 仰頭看著滿天繁星道:“老子又不是什麼大俠,才不要行俠仗義。”
他就是這樣的性子, 哪怕是同一件事, 可隻要有一點不順了心意, 哪怕說破大天也不愛動彈。
你讓我行俠仗義,我偏不!
一直沒說話的白星忽然問船家,“那玉湖山莊很有錢吧?”
船家毫不遲疑地點頭, 更豎起一根大拇指,“那是自然, 在咱們杭州城啊, 差不多算這個。”
當年的黃老莊主很擅長經營, 從朝廷功成身退後大肆收購土地、營造莊園, 又與人一起合夥做買賣, 為玉湖山莊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如今的莊主黃永壽更是野心勃勃,雖然人品不行,但確實繼承了幾分經商才乾, 不僅維持住了老一輩留下的局麵,甚至還將生意拓展到江湖上。
也正因為他黑白通吃, 所以外人才諸多顧忌, 輕易不敢開罪。
話音剛落,就見廖雁再次挺身坐起來,義正辭嚴道:“行俠仗義乃我江湖人的職責!”
孟陽:“……”
你就是饞人家的錢!
那船家見他們說來說去竟然說到要去招惹玉湖山莊上, 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爺爺奶奶叫了一大通。
自己分明是想讓這幾位避避風頭的,怎麼反倒成了迎難而上!
見他如此,孟陽不覺失笑,忙寬言安慰道:“你放心,我這兩位朋友很有本事的。此事與你不相乾,你且去歇著吧。”
船家心道,你們這些小孩家家的,哪裡知道什麼天高地厚?再有本事不也是孩子嘛,勢單力孤的,怎麼能跟玉湖山莊那樣的龐然大物相抗衡?
可良言難勸要死的鬼,人家執意如此,他也不過一介船夫,又能如何!
思及此處,船家歎了口氣,接了銀子轉身離去。
可到底良心不安,走了幾步又轉回來認真勸告,話裡話外都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希望他們躲一躲的意思。
雖然知道他是好意,可孟陽他們還是忍不住笑起來。
見此情景,船夫也算死了心,歎息連連地走了,活像已經認定身後三個年輕人死定了一般。
送走了船夫,孟陽卻又生出疑問,“那我們該怎麼做呢?”
若對方不來,難不成他們還要打上門去,真那麼著的話,有理也成沒理啦。
白星仿佛看出他的心思,搖搖頭,“對方絕非會忍氣吞聲吃暗虧的性格。”
行走江湖憑的就是一口氣,玉湖山莊那般勢大,若在自家地盤上被人落了麵子都無動於衷,想必也養不出黃姑娘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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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玉湖山莊的畫舫靠岸之後,黃嬌嬌氣呼呼下船,後麵緊隨著兩個美少年還想去扶她,結果卻被啪啪打手。
“要你們有什麼用!”
她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此時又發了狠,一巴掌下去,那兩人的手立刻紅腫起來。
那兩人麵色一白,心中已然生出不好的預感。
他們雖然是這兩日剛跟著黃嬌嬌的,正在新鮮期,但對這個女人的作風和性格卻早有耳聞。
坊間常有傳言,說杭州六月的天便如小孩子的臉,而玉湖山莊黃大小姐的脾氣,卻要比六月的天更壞一些。
她若喜歡你時,自然是捧著笑著寵著愛著,價值連城的珍珠美玉也可以隨手丟過來。可她若突然不喜歡你了,眨眼功夫就能翻臉如翻書,什麼前情往事,就都不作數了。
世人總說帝王寵愛便如鏡花水月,虛無縹緲,可在許多本地人看來,這位黃大小姐朝三暮四狠心無情的程度也毫不遜色。
其中一人雖然聽過這樣的話,但在未親身經曆之前,總還是心存僥幸的。
萬一自己是個例外呢?萬一黃小姐是真的喜歡自己呢?萬一自己真的能夠順利入贅玉湖山莊呢?
“嬌嬌,我……”他顧不上被打得通紅的手,努力擺出素日黃嬌嬌最喜歡的表情和姿態。
“滾!”黃嬌嬌眸底凶光一閃,竟直接抬腿,一腳將他踢到湖裡去了。
那人不想她如此狠心絕情,絲毫沒有防備,隻覺胸口一陣鈍痛,整個人都向後飛出,伴隨著啊的一聲低呼,濺起來好大一蓬水花。
五月底六月初的夜晚還頗有涼意,西湖水更是冷得厲害,他隻拚命掙紮了幾下就手腳抽筋,幾乎無法動彈,勉強扒住碼頭紮在水中的木樁,哆哆嗦嗦喊救命。
就在不久前還與他爭風吃醋的另一個美少年此時哪裡還有一點嫉妒?他麵色如土,雙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頗有些兔死狐悲的淒涼。
眼前發生的一切瞬間將他心中僅存的僥幸打破,回想起方才幾人在船上你儂我儂,竟好似黃粱一夢。
她,她竟當真不顧念一點舊情!
他忍不住偷眼去看黃嬌嬌,卻見始作俑者的心情好像突然好了一些,正站在岸邊捧腹大笑,抬腳去踩那落水之人抱住木樁的手,又不許人去救他。
到底還是黃公子略知道一點利害得失,見那水中之人慢慢沒了反抗的力氣,也不想惹出人命來,便對幾個隨從擺了擺手,“去把人撈上來。”
“哥!”黃嬌嬌有些不悅的撅起嘴巴跺了跺腳,可見自家兄長滿臉嚴肅,也隻好作罷。
稍後那落水的人被打撈出來,宛如死魚一般躺在地上,隻有四肢偶爾抽搐一下,微微起伏的胸膛顯示出他還勉強是個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