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天收回目光,一聲輕歎。
唐國柱曾是一方巨擘,在軍中在武道界中,都有建樹。
葉天人和“地府”的陰差們,是想助他轉世投胎,且用法力滋養,刻意維護前世記憶。但依舊沒有成功,至少,沒有完全成功
薑天再造地府,重塑輪回,就是為了利用死者生前一世的經驗和記憶,但這六道輪回,畢竟是後天打造的,依舊有著種種漏洞欠缺,成功者不到百分之一。
此時,那嬰兒腦海中,隻有一縷很淡的殘魂存在。而且,隨著他自身記憶的生長,過往的記憶,很可能會被徹底壓製,煙消雲散。
“唉,何謂生,何謂死?”
聽著唐家人悲痛的哭聲,在哭泣中追憶著唐國柱一生的過往,也聽到那新生嬰兒家欣喜的談笑,滿是期待地展望著嬰兒的未來,薑天一聲輕歎。
此時的嬰孩,算是另外一個唐國柱嗎?
“我倒是覺得,對那孩子是不公平的!”
逝我怪人露出一抹不屑之色,冷哼道:
“他本來是一個嶄新的生命,為何要強行灌注一個糟老頭子的記憶呢?好在,他雖為枝葉,但是,以後老樹死亡,他就是新的樹木!薑太初,你不是大能,卻想學大能行徑,擺布他人命運,把人命當成棋子,豈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何謂生?何謂死?”
薑天再次輕歎,似在感悟。
“很簡單啊。”
逝我怪人撓了撓臟兮兮的頭皮,突然間,一指腳下一片水窪,道:
“今日天降大雨,那雨水是生,但是進入這水窪,就成了死水!但這水真的死了嗎?化為雲霧,他日再次成雨!如此循環往複!但,你不能說他日的雨,就是今日的雨!”
聽得“逝我”怪人的話,薑天心底再次亮起閃電,而且,這閃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持久和明亮,一團團關於生死感悟的迷霧,幾乎被照得徹底通透,內心一片豁然明亮。
這一瞬間,他幾乎化凡成功,對紅塵人間,對生死大道,都感悟到一個極深的地步,可以說,此時他若想踏入化神,成功率至少在半數。
隻是,他依舊沒有結束感悟,而是繼續體驗紅塵,感悟大道,牽著女兒的小手,與逝我怪人在林州漫步,享受著難得的寧靜,沒有絲毫的急躁。
忽然逝我怪人,指著一棵巨大的怪樹,道:
“薑天,你看那棵樹!”
“何為葉,何為枝,何為乾,何為根?那是一棵樹,還是一片林?”
那棵樹,是嶺南地區很常見的榕樹,本來樹齡很長,再加上靈氣複蘇之後的滋養,長得特彆巨大,有著數不清的椏枝,枝上又生根,有許多根一直垂到地上,進了泥土裡。
薑天赫然看到,它原本真正的主乾,已經被雷擊、日曬、蟲害搞得千瘡百孔,並無多少生機。
但是,那些新生的根莖,卻蓬蓬勃勃,生機盎然,甚至有的已經扯斷了老樹的根莖藤蔓,形成新的獨立的樹木。
“是啊。何為葉,何為枝,何為乾,何為根?這是一棵樹,還是一片林?”
薑天感慨,目光有精芒閃爍。
餘下的幾天,薑天與逝我怪人一起坐在樹下感悟,並無盤膝打坐,而是隨意地時站時坐,異常放鬆。
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薑天和逝我怪人被雨水淋得濕透,但二人依舊在大榕樹之下盤桓,不願意離開。
“我有了答案!”
“特修斯之船也好,生死輪回也好,主次枝乾也罷,我都有了自己的答案。無論是對是錯,終究有了一份答案!”
數日之後,薑天似有所悟,目露欣喜之色,感覺心靈澄澈不少,灑然起身,抖落身上的落葉,輕笑一聲,向遠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