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九個月時間未歸家, 二寶、三寶的眼睛溜圓, 像被水滌蕩過的黑寶石, 直直的看著顧馳,奶聲奶氣的開口:“小叔叔。”
顧馳清潤一笑, 眼底露出寵溺, “二寶三寶還記著小叔呢,小叔真開心,這是給你們的禮物。”
他此次在洛州府賣了不少東西, 布匹、首飾、胭脂等,還有給家中小孩子的吃食小玩意, 買了這麼多東西, 他自是有所打算。
給二寶、三寶的是小人書, 還有他們喜歡的小玩意和洛州府的特色吃食;給大寶的是一套上好筆墨和鎮紙;大丫、二丫有珠花和抹麵的玉膏,還有解悶的話本子;家中幾個女眷便是釵子手鐲和胭脂。
大家夥收到禮物, 一個個迫不及待的戴上, 對著鏡子看好看不好看。
隻剩下三個大男人, 什麼東西都沒收到, 顧二郎佯裝委屈,“三弟, 還有我們呢!你是不是忘記拿出來了?”
顧馳玩味的笑了笑,“二哥彆急, 給爹和你們的都是好東西, 我現在去給你們拿過來。”
顧父“咳咳”了兩聲, 麵色不顯, 心中倒是有些激動,馬上要收到自己兒子的禮物了。
顧大郎、顧二郎臉上掛著笑,就知道三弟不會忘記他們,還是自己兄弟好啊!給自己的禮物是特意準備的,肯定都是好東西。
可下一秒,看著顧馳懷中的東西,顧大郎、顧二郎的笑容僵在臉上,這可真是自己親弟弟啊,就會坑當哥哥的!
顧二郎眼神躲閃,和顧馳商量,“那什麼,三弟,二哥收回剛剛那句話,我們不要禮物,大男人要什麼禮物啊!這東西,給”,他看了一圈,指著自己兒子,“對,給大寶用,讓他打好基礎,到時候也考個童生回來。”
顧大寶欲哭無淚,為什麼攤上這麼一個爹爹,隻有在遇上壞事的時候才會想起自己!小嘴鼓鼓的,“爹,我還要好幾年才考童生呢,我用不到,這是小叔給你們買的!”
顧馳臉上掛著壞笑,將懷中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厚厚的一摞書,擺了兩尺多高。
他拍了拍最上麵的書籍,“爹,大哥二哥,這可是我在洛州府書肆精挑細選的資料,最新出版,既有往年縣試的真題,還有舉人專門出的模擬題,將這資料吃透,考過縣試不在話下。這可是好東西,你們喜歡嗎?”
明晃晃的封麵上,什麼《五年縣試,三年模擬》、《縣試的一千個知識點》、《必刷題》、《金考卷》應有儘有,量大題多紙質好,清新無異味。
顧二郎苦著臉,違心的點頭,“喜歡。” 不,他一點都不喜歡,這麼多題目,要做到猴年馬月啊!
顧大郎同樣苦著臉,“喜歡。”三弟買回來的,就算再怎麼不喜歡,也要咬牙做一遍,才不枉費花了那麼多銀子。
顧父黑著臉,三郎這個臭小子,小沒良心的,竟然還會耍花招了。
顧母掃了兩個兒子和自己男人一眼,儘力掩飾眼底好笑的笑意,“府城的資料,多少人買都買不到,三郎回來了,地裡也沒什麼活計,你們從現在起好好複習,開年下場試一試。”
顧二郎拉長調子,攬著顧母的肩,“娘,讓爹考試吧,爹學的比我們快,我們等等再說。”
顧父臉更黑了,三個兒子沒一個貼心的,就會拿他這個老子當幌子。
還有那搭在自己老伴肩上的手,他怎麼這麼看不慣,“說話就說話,彆給我動手動腳,你都多大人了!”
顧二郎委屈,“爹,我可是你們兒子,又不是外人。娘方才還抱三弟了,還親了好幾口,你怎麼不說呢?”
顧父看他一眼,“等三郎成親就不行了。”
顧馳: 果然他們這些做兒子的,在自己父親心中沒什麼地位。
顧母含著笑,抬手在顧父腰間輕輕一轉,“彆聽你們爹胡說。還有縣試這事,沒得商量,你們已經複習兩年了,兩年的時間,三郎都從秀才考上舉人了,你們考個縣試而已,小意思,娘相信你們!”
“三弟能考中舉人,可是那能一樣嗎?三弟遺傳了爹和娘的聰明勁。” 顧二郎嘀咕著。
顧母看他一眼,“怎麼不一樣?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和嘴巴?你們哥倆也不差,隻不過是沒有靜下心,娘對你們要求不高,考個童生回來沒問題吧?”
“那要是一直沒考上呢?”
顧母笑了一聲,“沒考上就一直考,反正現在家裡條件好了,多考幾次咱們也出的起錢。經常有些白了頭發的老人還去考童生呢!”
難不成等到自己老了,也要佝僂著背,手抖來抖去的參加考試,這可真是太可怕了!顧大郎、顧二郎齊齊對視,似是已經想到日後那可憐的樣子,此刻無比堅定的下決心,他們一定要趕在頭發白之前,考上童生。
顧母主張他們哥倆考科舉也是有緣由的,三郎出息,現在幾個兄弟感情也好,不分彼此。可日後等三郎成了家,生了子,更進一步,差距隻會越來越大。
到時候三郎在外做官,幾個兄弟幾年不見,兄弟之間落差太大,沒有共同話題,沒有共同的交際,感情隻會越來越淡,等日後他們當父母的不在世,等到孫子輩、曾孫輩的長大,那差距是愈發難以彌補。
她也不求大郎二郎能走多遠,慢慢來就行,隻要他們肯努力,即便隻是考個童生,到老了也不用再辛苦的乾力氣活,也不會在外人看來他們當哥哥的沒出息,影響兄弟間的感情。
顧馳自然知道顧母的擔憂,兩個哥哥從小護著他長大,不管到什麼時候,他都不會因為身份的差距或是什麼而同兄長生分。
不過對於父親和兄長讀書,他自然支持。那些世家大戶,族中的子弟大多很出色,才能延續數百年而不倒。同樣的,他們顧家要想站穩腳步,隻有他一個人可不行。
關於科考的事一錘定音,沒有什麼繼續說的。
顧馳拿出從洛州府領的一百兩獎銀,“這些娘放好,看看有什麼要添置的。”
吳氏看著銀票,笑開花,“又拿回來一百兩,真是發財了,三弟考一次試,光獎銀都得了近三百兩,這來錢可真是快。三弟,我以往聽說,考中舉人還有送房子、送商鋪田地的,有嗎?”
顧馳解釋道:“前朝是有這種情況,因此官紳特權泛濫。新帝繼位後,便命令規定,凡科舉有功名者,不允許收受一絲一毫東西,一旦被發現,將沒收收禮人和送禮人的財產,收禮人的功名降一級,十年內不允許參加科考,不允許做官、教書育人等。所以如今沒有這種情況,朝廷之所以設置獎銀製度,也是變相的為學子提供保障,不讓他們有太大的生活壓力。”
吳氏有些遺憾,“可惜,沒有趕上好時候,不然現在多少人送好東西啊!”
顧馳笑了笑,“大嫂,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少了許多收受賄賂、不公正的事情,我才有幸考取功名,如若在前朝,多少真才實學的人一輩子不能出頭。”
吳氏點點頭,“對,還是三郎看事情看的深,有這麼多獎銀就很不錯了,咱們辛辛苦苦二三十年也才掙這麼多錢!”
顧父敲了敲桌子,“三郎這次得的獎銀,留出一百兩,剩餘的近二百兩拿去買地,舉人名下有五十畝的免稅額度,咱們也用不完,將葉家、還有你外祖家的地也掛在咱們名下。”
顧馳自然應下,他也是這麼打算的。
顧父又開口,“還有一件事,你考上舉人,董裡正送來五兩銀子,這是整個村子給你的支持。這銀子剛好可以買一畝地,每年產出的糧食,就用來建設整個村學,修繕屋子、買書籍資料等,這錢咱們不能私用。”
“還是爹想的周到,就這麼做。” 顧馳點頭,村裡人的日子並不是太好過,能拿出這五兩銀,顧家如今日子好了,可不能貪這一些錢。
顧馳接著將拜師的事情說了一遍,“老師還給了我二百兩銀票,說是讓我娶親用,雖隻相識幾天,老師待我挺好的。”
“內閣學士”,從小叔子開口說話,吳氏眼睛都瞪直了,乖乖,小叔子厲害,不服都不行,這可是京城當大官,如今和他們這鄉下種地的有了關係,還是師生關係,這帶來的衝擊,比給她幾百兩銀子還大。
其他人也十分驚喜,顧父眼裡閃著光,“三郎,拜了師,一言一行更要注意,不能給學士大人丟臉。”
做夢都沒想到,竟然學士大人收了自己兒子當學生,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如若三郎更近一步,有為官多年的老師指點,能少走不少彎路。
“爹,你放心,我曉得。”顧馳點頭,自己是老師收的第一個學生,也是唯一一個學生,在某種程度上彰顯了老師的顏麵,自然會更加注意。
該說的說完了,顧父“咳咳”兩聲,“趕了這麼久的路,三郎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看會書。”
“呦,老弟,你怎麼也拿起書本了?” 李老頭還有其餘村裡的人在村頭說話,就看到顧老頭夾著本書走過來。
“三郎考中舉人,又拜了老師,不能給他丟臉,我得多看點書。” 顧父按耐住內心的嘚瑟,麵色一片平靜。
“拜師?誰是三郎的老師啊?” 李老頭好奇打聽。
“也是三郎幸運,鄉試的主考官,京城內閣學士溫大人,看中了三郎,收他當學生。” 顧父開口,儘力掩飾內心的喜悅。
彆看他語氣輕鬆,其實他就是來顯擺的,好消息當然要大家分享,光他們一家人知道多沒意思。
其他月水村人聽了顧父的話,驚訝的張著嘴,有些不可置信,如同燒開了鍋的熱水,瞬間沸騰,“乖乖,京城的大官”、“三郎成了學士大人的學生”
其實學士大人官職有多大,這些村民還真不了解,好多人連縣令老爺都沒見過,更何況是京城的官員。
不過這絲毫不妨礙他們理解,學士,想必讀書肯定很不錯。最重要的是京城的官員,在他們看來,能在京城做官,天子腳下,肯定比地方上的縣令、知府大人厲害多了!
以後顧三郎有靠山了,還是京城的靠山!顧家真是抖起來了,和京城的大官扯上關係,就算是知府老爺也要給幾分麵子。
四舍五入一下,也就是他們月水村和京城的大官有關係,天啊,想想都激動!
李老頭磕磕煙杆,“大家以後像舉人他爹學習,謹言慎行,不做虧心事,可不能給三郎丟麵子,也不能給咱們村子丟麵子。”
其他人趕忙小雞啄米般點頭,這一次答應的心服口服,以後他們可是和京城大官學生一個村的,這可太有麵子了!
“老弟,你生了個好兒子啊!” 其他人圍過來不停誇讚,這是羨慕都羨慕不來的,好苗子那麼多,可是能得學士大人賞識的,寥寥無幾,三郎也真是厲害!
顧父笑嗬嗬,“還行,還行!” 口上謙虛的很,其實心裡樂翻了。
沒一會兒時間,顧馳有個京城大官老師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村子。
在這一刻,整個月水村村民不約而同下定決心,讀書,一定要讀書,顧老頭都讀書了,他們可不能落伍,是不是也應該去村學裡聽聽課,趕上哪一天走了狗屎運,也考個童生、秀才的回來。對,先定一個小目標,考中童生!
“爹,你有沒有聽到什麼消息?” 葉溪噠噠跑到葉父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