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東窗事發(1 / 2)

葉父在鎮上有兩個鋪子, 一個主要賣珠釵首飾,另一個鋪子主要經營糕點一類的吃食。

幾個衙役一股腦的衝進來, 根本沒給人反應的時間, 轟走客人,把鋪子裡的東西全部收走,在門上貼了封條。最後停下動作, 盯著葉父, 態度有些不善,“葉老板,請吧, 跟我們去縣衙裡做個口供。”

葉父神色從容,高聲道:“不知各位是何意思?總要有個說法!”

其中領頭的那個張衙役, 冷哼一聲, “有人到縣衙裡指控,吃了你鋪子裡的食物, 上吐下瀉, 快丟了半條命。我們現在先將鋪子封了, 到時候查清事情真相,自會給你個說法。”

話雖這麼說, 葉父心裡卻清楚的很, 如果今個讓這些人無緣無故封了鋪子,那就真的完了。即便過一段時間後查明事實, 可名聲已經傳出去了, 這是洗刷不掉的。

許多人不會關注事情的經過是什麼, 是不是被冤枉的,他們隻知道,這家鋪子曾經因食物有問題被查封過。這樣一來,誰還敢進來買東西。

葉父沉聲開口,“我這鋪子,做糕點的幾個婦人都是當天做,當天賣,經營了這麼多年,從來沒出過問題,不敢說口碑有多好,老顧客十幾年來都在我這家鋪子裡買東西。進來的顧客我也基本上都認識,不知張衙役可否告知,是哪一位聲稱出了問題?”

這麼一通動靜,門外圍了不少人,有些是十多年的常客,聽見葉父這麼一說,附和道:“葉老板為人和善,我在這家鋪子裡買了這麼多年的東西,從來沒有出過問題”、“我家孩子天天喜歡吃這鋪子裡的青梅糕,其他鋪子都不是這個味,怎麼可能有問題,怕是那人吃錯彆的東西了吧,或者是食物相克中了毒。”

門外議論紛紛,不少人為葉父說好話,一則因為葉父和善,對待經常光顧的顧客有優惠;二則是聲譽好,從不缺斤少兩,賣的東西質量也有保證,多種多樣口味好,很受信賴,大家夥都愛來這裡買東西。

張衙役自是不理會門外的聲音,他的目光閃了閃,想起那人塞給自己沉甸甸的銀子,眸子閃過一道冷光,有些不耐煩,“知道那麼多乾嘛?跟我們走就是了!”

葉父從容淡定,走到他前麵,周身縈繞著一股氣勢,高聲質問:“大周朝律法有規定,在判定結果沒出來之前,不準貼封任何一家店鋪。你們是衙役,難不成連這些規定都不知道?我有理由質疑,你們根本不能勝任衙役這一職。去縣衙正好,我倒是要當麵問一問縣令大人,你們的做法,是對,還是不對?”

葉父最後一句話加重了語氣,有理有據,讓人不敢反駁。

張衙役臉色一僵,咬著牙,有些不甘心,衝身旁的衙役擺手,低喝了一句,“把那封條揭掉。”

“這下子葉老板該滿意了,可以跟我們走了吧!” 張衙役麵色不屑,眼中含著冷意。之前聽那人說過,這位葉老板就是個鄉下人,好糊弄的很,沒想到看走眼了。

“急什麼?” 葉父轉身坐在椅子上,不急不躁,輕輕吹了吹茶水,“原來你們就是這種態度,臨南縣的衙役,就是這麼辦差的,如若不是披了身衣服,我還以為是鎮上哪個地頭蛇來我鋪子裡搶東西,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地頭蛇?” 張衙役冷笑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揮了揮手,“今個就讓你看看什麼是地頭蛇,兄弟們,給我上。”

這些衙役平時在縣令大人麵前和孫子一樣,可是對著百姓,那可就調了個,趾高氣揚,目中無人。

無權無勢的那些人,聽到衙役的名字就能腿軟,敢當麵和他們叫板的更是沒幾個,畢竟犯了事,在獄中的待遇如何,都是要靠衙役看管的,沒多少人敢得罪他們。

是以這也助長了衙役的囂張氣焰,從來都是他們命令彆人,倒是鮮少有人敢反駁。

今個遇上葉父這種不好管教的,他們可不會手下留情,反正這事又傳不到縣令大人那裡,即便進了婁縣令耳中又如何,他們可是有正當理由的,這都是為了更好的辦案,不服從命令,自然可以動手。

“我倒是要看看,誰敢動手!” 葉父坐在椅子上,周身的氣勢卻沒有被壓下去,淡然而又從容,扯了扯唇角,“又多了一條,我不是嫌犯,沒有做什麼不法的事情,你們沒有資格動手。臨南縣的衙役,原來是這樣辦案的,如若把這事告訴縣令大人,想必他肯定很驚訝,這群孫子原來不是王八,而是欺下媚上的畜生。”

“你”,張衙役又一冷哼,目光中有些鄙視,上下打量他幾眼,“每天想見縣令大人的多了去了,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機會。”

一個鄉下泥腿子,在鎮上做個生意而已,就以為能見到縣令大人,簡直是做夢。他們衙役的權力,說大不大,說小也真不小,除非是婁縣令親口提及,不然能否當麵見到縣令,全要靠他們這些衙役的一句話。

“很不巧,還真有這個機會。”一道清潤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少年長身玉立,踏著明黃的日光走進來,明明隻有十六七歲的年齡,清雋又儒雅,周身卻散發著一股莫名壓人的氣勢。

“你”又是個什麼東西,這句話剛吐出第一個字,剩餘的趕忙咽在肚子裡,張衙役麵色不善的臉上立馬掛出過分刻意的諂媚,趕忙迎上去,“原來是顧解元,快請上座。”

顧馳去過縣衙幾次和婁縣令見麵,張衙役自然認得他。

張衙役陪著笑,“顧解元是來買東西的?不巧,今個這鋪子出了點問題,顧解元想吃什麼,小的願意效勞,多跑幾個鋪子給您買回來。”

“不是買東西,是來見個人。”顧馳走到葉父旁邊停下。

“竟不知這葉老板和顧解元有交情?嗨,葉老板你要是早說,也不會搞出這麼多誤會。”張衙役抬眼打量一下顧馳和葉父,臉上的笑容更深了,腰也弓了幾分。

顧馳冷冷開口,“是有交情,這交情還挺深,不知我未來嶽父犯了什麼事,值得你們這麼大陣仗?”

嶽父?張衙役麵上的笑容僵持在臉上,這可算是踢到鐵板上了,他本以為這葉老板頂多和顧馳有所交情,是個熟人,卻沒想到竟然是顧解元的未來嶽父,這下子可真是得罪人了。

明眼人都知道顧解元前途無量,還是京城內閣溫學士的學生,說句不好聽的,就連婁縣令,如今在顧解元麵前也隻有低頭討好的份,畢竟等顧解元考上進士,日後的官職可不隻是一個縣令那麼簡單。而他一個衙役,竟然要對解元的嶽父動手。

他不由得在心中狠狠將那人咒罵了一頓,什麼個玩意,還敢欺瞞他,讓他以為這葉老板是個好欺負的鄉下人,等這事結束了,絕不會輕易放過那人。

他趕忙陪著笑,身子彎的更厲害了,雙腿不由得抖了抖,“是小的眼拙,竟不知葉老板是顧解元您的未來嶽父,大人有大量,你們彆往心裡去。葉老板也沒說,要是知道你們還有這一層關係在,小的哪敢接這個差?”

葉父諷刺的笑了笑,“你們也沒給我說的機會啊!看那架勢,隻差把我這小鋪子砸了,就連我這人,因為說了幾句實話,也礙你們的眼,還準備對我動手!”

“是小的眼拙”,張衙役額頭上、後背上出了一身冷汗,“我們也是聽命令、按照流程辦事,哪敢對葉老板您動手?葉老板海涵,還請多多體諒。你是顧解元的嶽父,經營的店鋪怎麼可能有問題!肯定是那人故意投訴,惹事生非,不關您的事。”

葉父勾著唇,“不巧,我這人真的不海涵,也不會體諒你們。你們剛剛還趾高氣揚,一口咬定我這鋪子有問題,現在又改口了?該怎麼來,就怎麼來。不是要帶我去縣衙做口供?正好,我也有許多話想說給婁縣令聽一聽。”

張衙役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明明是初春的天氣,他卻冷汗不止,整個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其他幾個衙役也趕忙跟著跪下,“是小的錯,都是小的錯,小的上有老下有小,養家糊口不容易,還請葉老爺和顧解元高抬貴手,放我們兄弟幾個一馬。我也是聽了指控那人的一麵之詞,上當受了騙,沒有了解事情的真相。日後必定好好改正,儘心儘力的辦事,不敢再如今日一樣目中無人。”

“放你們一馬,那誰又放我們這些無權無勢的百姓一馬呢?” 葉父哼了一聲,高聲質問。

他起身朝門外走去,“走吧,現在時辰還早,去縣城早辦完事,早回來。”

眼看葉父這條路行不通,那幾個衙役又趕忙朝著顧馳磕頭,“解元老爺高抬貴手,我們辦事都是這樣辦的,其他人也沒有不滿。事情傳出去,不知情的還以為是顧解元您太過較真,何必讓我們這些小人汙了您的名聲。隻要顧解元您不追究,我們以後都不忘您的恩情。”

“其他人無不滿,是不敢不滿吧!我要你們的恩情有何用?置之不理,放你們這些人一馬,才是真的汙我的名聲。” 顧馳看他們一眼,轉身朝門外走去,不再搭理他們幾人。

他先衝人群中一個眼熟的交代了幾句,勞煩那人跑個腿,將事情告訴顧家和葉家。隨即上了馬車,“葉叔,我和你一道,好好看看這些衙役是怎麼拜高踩低的。”

他今個來鎮上買書,買了些小巧的玩意,本想著托葉叔送給溪溪,卻不妨遇到了這件事。

眼看沒有希望,張衙役幾人無法,臉色白的像張紙,跟著一道回去,身上的冷汗將夾棉的衣衫都汗濕透了,到縣衙前下馬車的時候,腿都站不住了,事情捅到婁縣令那裡,哪還有好果子吃!

他無比後悔,自己當時財迷心竅,因為十來兩銀子答應那人辦這件事,故意針對葉老板,將那鋪子的名聲搞壞。如若不是那人,他何苦會遇到今日這件事?不管最後自己有何處罰,絕對不會讓那人好過。

到了縣衙裡,他還咬著牙,尋求著對策,試圖將顧馳和葉父往高縣丞那裡領,“婁縣令今日外出,去了一個鎮上體察民情,各位可先到高縣丞那裡坐一會兒。”

聽聞高縣丞家的小兒子高亮,讀縣學時和顧馳不太對付,如若是高縣丞處理這事,未必沒有轉機。

顧馳停住腳步,“那就不必打擾高縣丞,縣令大人不在,我們等著便是。” 他來過縣衙幾次,徑直帶著葉父去到婁縣令接客的偏廳等候。

張衙役自然無法,也不敢阻攔他們二人,眼光閃了閃,轉身去到高縣丞那裡,將事情稟告一番。

高縣丞早就看顧馳不順眼,其一是因為兒子高亮,顧馳在縣學的那一年,自己兒子可沒少吃癟,他本來掐著時機,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顧馳,可沒想到,這個泥腿子功名越考越高,一路考上去,如今都成了舉人,讓他一直尋不到機會。

其二,本來他和臨南縣各家各族關係頗深,不少人都會給他麵子,婁縣令說不通的事情,隻要他開口,必定沒問題,他雖沒有縣令的名頭,可在權勢上,倒是隱隱要壓婁縣令一頭。他一直有些得意,覺得自己才是真正做主的人,縣令的位置應該由自己來坐。

可這幾年,婁縣令著意提升在文人間的聲譽,搭上了顧馳,大家都知道是他當初推薦顧馳去縣學讀書,慧眼識人,求賢若渴,因此很是尊敬他,大力支持他提出的決策。

這麼一來,自己就處在了下風,他和婁縣令觀念並不一致,看不順眼縣令,連帶著,也更加記恨顧馳。

他撫著胡須,交代著張衙役,“我先去會一會他們二人,若是趕在婁縣令回來之前,這件事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他們二人實在不聽,那我也沒法子,畢竟我隻是個縣丞,真正做主的還是縣令大人。”

張衙役點頭哈腰,恭維道:“還是高縣丞仁慈,體恤下屬,若是縣令大人由您來當就好了。”

“說的什麼話,咱們的縣令是婁縣令,可不是我。” 高縣丞板著臉,語氣有些嚴肅,可眼底卻閃過一絲光,縣令這位置,他可覬覦已久,即便沒有希望,那他也要做個壓縣令大人一頭的縣丞。

“顧解元彆來無恙,咱們又見麵了!” 高縣丞來到偏廳,掛著笑意,看著很和善,沒有一絲異常和不滿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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