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2 / 2)

趙姨娘拿倔強的兒子沒法,隻得吩咐車夫儘量放慢速度。

賈環艱難的跟在車後,趙姨娘一開始還心疼,見他精神頭十足,眼睛亦亮閃閃地透著愉悅,慢慢也就放心了,跟小吉祥和宋嬤嬤兩個閒閒的嗑瓜子,瓜子殼直往兒子麵上砸,見兒子露出無奈的表情便哈哈大笑,勾著手指喊道,“環兒快跑,跑慢了姨娘可要抽你了!”

賈環一邊躲避瓜子殼一邊翻白眼,上一世沾染的暴戾和血氣儘數收斂至心底最深處。這是他的親人,哪怕落魄也不離不棄的親人。

兩三日過去,他已與驢車並駕齊驅,五六日後,哪怕車夫不停狠抽兩頭毛驢,也隻能遙遙看著環三爺的背影。

眼見李家莊就在前麵,車夫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心道這孩子是怪物吧?從京城一路跑到金陵,汗不出,氣不喘,腳上還綁著幾十斤重的沙袋。彩明臨行前還托我給老李頭帶口信,讓他狠狠整治對方。這完全是給環三爺送菜啊!

默默替老李頭念了句佛,車夫卸下東西便走,什麼口信不口信的,已經完全用不上了。但願老李頭莫想不開,在環三爺頭上動刀。

按理這老李頭早該收到府裡來信,獲悉自己一行抵達的日期,可趙姨娘都進了二門還無人來接,隻碰見幾個形容猥瑣的小廝。

“人呢?都死哪兒去了?不知道姑奶奶今兒要來嗎?”因兒子在身邊,趙姨娘罵得十分有底氣。

“喲,趙姨娘來啦!對不住,方才在屋裡假寐,不想竟睡過去了。”一個身材臃腫,三十歲上下,穿金戴銀的婦人掀開門簾,從偏房出來。

“你是?”趙姨娘皺眉,心下很是不爽。來人雖麵上含笑,可神態卻十足倨傲。

“我是老李家的。”婦人扶了扶鬢邊碩大的一隻頭花,指著縮頭縮腦立在門口的一個小丫頭,喝道,“你,帶趙姨娘去上房。”

還知道自己住偏房,讓我們住上房。趙姨娘勉強壓下心底的不痛快,拉著兒子往裡走,見屋子打掃的還算乾淨,擺設並不如何簡陋,麵上稍緩,隻摸到床鋪的時候,臉色就變了。

“這褥子怎是潮的?還有這被子,怎都發黴了?”她攤開被子,指著布料上的小黑點質問。

“奴婢是粗使丫頭,隻負責灑掃,這些奴婢真不知道哇!”小丫頭驚恐萬狀的擺手。

“好個娼婦!竟拿這些爛貨糊弄我!”趙姨娘一把抱起被褥,跑到門外兜頭兜腦砸到老李家的身上,怒罵,“大冬天裡讓我們娘兩睡受潮的被褥,你是何居心?!怎麼著,真當自己是這李家莊的主子了?跑到老娘頭上撒野,看老娘今兒不撕了你!”

“我是奴才,可你也不是主子,誰能比誰尊貴?都被打發到這裡來了,還抖什麼威風?看今兒誰撕了誰!”老李家的暴起反抗,那肥碩的身材在窈窕的趙姨娘麵前具有壓倒性的優勢。

賈環將趙姨娘扯到自己身後,一腳把個二百斤重的婦人踹飛三丈有餘。末世人不興紳士風度,脾氣上來了見誰宰誰,管你男人還是女人。

老李家的捂著肚子半天爬不起來,剛昂起腦袋,竟噴了一口血,想是肋骨斷了。

她兒子李大富本來倚在門口看熱鬨,沒想自家打遍李家村無敵手的老娘竟被一個小孩踹飛,心中又驚又駭,欲上前幫忙,對上小孩血紅的眼珠便似施了定身咒,硬抬不起腿來,好一會兒才憶起手裡牽著一條惡犬,呼喝著讓它攻擊。

惡犬張開血盆大口撲將上來,趙姨娘、小吉祥、宋嬤嬤三人嚇得驚叫倒退,賈環卻不避不讓,待那惡犬襲到,快如閃電的扼住它咽喉,五指收攏,隻聞哢噠一聲脆響,竟把個喉骨硬生生折斷了。

李大富軟倒在地上,幾乎嚇尿。他老爹聽見響動跑來,隻見賈環正將狼狗扔在地上,五指成爪破開顱骨,在那紅紅白白的腦髓裡翻攪,似在找什麼東西。

“呀,我又忘了,這裡沒有晶核。”賈環將手從腦髓中抽-出,沮喪的拍了拍額頭,留下一個血手印。殺喪屍,宰變異獸,然後敲開腦袋找晶核已經成為一種本能,完全不需要聽從大腦的指揮便那麼做了。

老李頭慢慢靠牆,隻因他不停抖索的雙腿已經站不住了。這,這就是賈府裡撩了毛的小凍貓子賈環?真不是吃人的怪物?

這樣想著,更令他駭然的事發生了,隻見賈環嗅了嗅手指,竟伸出舌頭把其上沾染的腦髓一一舔去,血紅的眼珠子微眯,道了句,“好甜!”

上一世,賈環就酷愛嗅聞血腥味,常常躺在自己殺出的血泊中眺望灰蒙蒙的天空,尋找心靈的片刻安靜。然而喪屍的血雖腥,卻還帶著腐爛的惡臭,與這正常地,新鮮地,鹹甜濃稠的血液完全沒辦法相提並論,自然更令他心醉神迷。

他回味的表情太過鬼魅,駭得李大富身子直抖,褲襠裡彌漫出一股尿騷味。老李頭順著牆根兒滑坐在地,怎麼也站不起來。他婆娘胸口痛得要死,卻還拚了命的撐起肥碩的身體,指望離那血泊中淺笑的魔童遠一點。

莫說他們,就連趙姨娘三人也都臉色發白。

賈環一個人活了十多年,早已不在乎彆人的眼光,咽了口唾沫,對趙姨娘笑得乖巧,“我餓了,今晚吃狗肉!”

趙姨娘也是個狠人,立馬就恢複正常,衝老李頭呼喝,“沒聽見嗎?我兒子要吃狗肉,快過來把這死狗拿去煮了!”

“馬,馬上!”老李頭忙應了,卻哆哆嗦嗦的站不起來。

“我姨娘現在需要休息,把房間裡的被褥都換了,立刻,馬上!”賈環紅彤彤的眼珠子鎖定李大富。

李大富以超常的意誌力站起來,一溜煙朝庫房跑去,生怕慢了一步被這魔童活吞了。

他老娘就那麼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吹了半天風,抬回去時早已氣息奄奄,哪還有平日囂張跋扈的樣兒。

“我兒真厲害!看這莊子裡還有誰敢造次!”瞥見奴才們又敬又畏的目光和戰戰兢兢地舉止,趙姨娘摟著兒子暢快的笑了。平生第一次,她嘗到了揚眉吐氣的滋味,早知如此,就不該賴在賈府受那等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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