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府裡一連接到兩個好消息,又有賈母幫忙遮掩,賈寶玉的荒唐事終究沒傳入幾位姐妹耳中,隻當他在學堂闖了禍,被老爺教訓了。读零零小说黛玉依然同他親親熱熱的,帶了許多禮物來探。
“你啊你,往後萬萬不可再如此淘氣了!”黛玉戳戳寶玉額頭,提點道,“今時不同往日,太太病重顧不上你,老爺厭你不好好讀書,非打即罵,再加上一個學識出眾的賈環,你在這府裡可還有什麼地位?長此以往,除了老太太,誰還稀得理你?”
黛玉生來早慧又寄人籬下,於人情世故方麵很有些敏感,暗自替寶玉著急。
寶玉口裡稱是,心中卻不以為然。
黛玉略坐了一會兒,聽見茗煙立在門外說有事要稟才離開。襲人將她送出垂花門,回屋就見寶玉拿著一張信箋團團亂轉,表情很有些難耐。
“這是怎麼了?誰又送信來勾你了?”襲人冷笑。
“薛大哥哥說設宴給我賠罪,但我這會兒出不去怎麼辦?”寶玉急的抓耳撓腮。
“出不去就給我好生待著!他還有臉給你賠罪,也不見將你帶壞成什麼樣兒了!”襲人拿起抹布擦桌,將花瓶香爐等物摔得乒乓作響。
“那哪兒能叫帶壞呢?大慶男子都愛這個,結交契兄弟蔚然成風,乃時下最崇尚的雅事。”想起那天的銷-魂-滋味,寶玉眼睛發亮,臉頰泛起兩團紅暈。
“呸!在學堂裡胡搞算什麼雅事!”襲人啐了一口,尖聲道,“寶二爺你長點心吧!瞧瞧人環三爺,裡裡外外都有晉親王護著,又中了小三元,將來考中舉人當了官,你還是個白身,憑他狠毒的性子非得把你磋磨死!你想想賴大,想想太太,想想學堂裡被他砸的頭破血流卻還全家登門道歉的周浩,你有那個能耐跟他鬥嗎?莫說跟他鬥,連站一塊兒都顯得寒磣!你看看你這變成破爛貨的通靈寶玉,再看看最近送來的份例,再看看滿院子偷奸耍滑敷衍了事的奴才。這就是你今後想過的日子?”
襲人解下通靈寶玉扔到一邊,將少了三成的份例打亂,又推開窗戶,叫寶玉看看已跑得沒影兒的丫頭們。太太還在的時候,寶玉身邊何曾這般寥落過。
寶玉其實也是有感覺的,隻不過他下意識裡不敢去麵對,如今被襲人道破,眼眶立時就紅了,迷迷茫茫的念道,“父親厭我,老祖宗不要我,母親被關起來,姐姐被嫁出去,我也不想過這樣的日子,可我能怎麼辦呢?誰能幫幫我?”
“有許多人可以幫你!璉二奶奶,王大人一家,大姐兒,他們都會幫你,隻要你振作起來,用功讀書,力求上進,便沒人壓得過你去!”襲人握緊他雙手勸慰。
寶玉許久沒吭聲,就在這時,茗煙歡天喜地的闖進來,喊道,“寶二爺,咱們可以出去了!方才五王爺送了信箋,邀你去廣林樓喝茶。老爺老太太已經同意了,還叫你好生玩,不急著回來。”
襲人捏了捏寶玉掌心,歡喜道,“看見了沒?寶二爺你也不是一無所有。環三爺有晉親王護著,你也得了五王爺青睞啊!他雖然隻是個郡王,可手握八十萬重兵,連太子見了都得禮讓三分,日後說不得便是你最大的依仗呢!快,趕緊把眼睛敷一敷,彆在五王爺跟前失了禮數。日後這些個人情世故利益往來你都得學著上手,再不能像之前那般渾渾噩噩了!”
寶玉點頭,用冷水洗掉眼眶的潮紅,又換上最華貴一身錦袍,帶著茗煙興匆匆出門。
“喲,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五王爺湊得極近,去看他微紅的,還帶著水汽的眼眸。
因認識到自己的困境,也明白人脈的重要性,寶玉待五王爺與先前大為不同,純粹的喜愛中不知不覺摻雜了幾分討好,忙搖頭說自己無事,然後主動去握對方粗糙的大掌。
因經曆過龍陽之事,且食髓知味,他舉止間帶上了一點曖昧和羞澀,目光觸及五王爺強健的體魄和俊美邪肆的五官,臉頰似火燒一般發燙。
本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處事原則,五王爺將他拉上馬車,一路耳鬢廝磨上下其手,吃足了豆腐。寶玉剛開葷不久,哪耐得住,下車時腿都軟了,被五王爺半拖半抱的弄上廣林樓。
“見過王爺!”
“王爺這邊坐!”
“小二,上一壺好酒!要最烈的!”
“……”
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五王爺的朋友也都是大慶出了名的紈絝,個頂個的不著調,個頂個的混不吝。見他二人摟摟抱抱的上來,互相擠眉弄眼心領神會。
“寶玉,要吃什麼隻管點,本王做東!”五王爺大手一揮,豪氣萬分,然後依次介紹眾位好友。
因還沒上手,大家自然知道他的脾性,對寶玉相當熱情,恨不能把他捧到天上去,至於心裡究竟怎麼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寶玉骨子裡也是個愛玩的,很快與這些人打成一片,談笑風生間仿佛又做回了賈府那個尊貴非凡,萬事順意的寶二爺。
五王爺眯眼審視他如魚得水的表情,不知怎麼的有點膩味,灌了一杯烈酒,轉頭朝樓下熙熙攘攘的街道看去,然後猛然站起身。
“看見誰了這麼激動?”文昌侯嫡次子滕吉往下瞅了瞅。
五王爺不理他,探出半個身子大喊,“賈環,上來喝一杯!賈環……”
賈環與三王爺約好去白梨堂聽戲,因時間還早,拿著一串冰糖葫蘆一步三搖的晃蕩過去,半道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咬下一顆糖葫蘆抬頭一望,額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好像跟五王爺沒那麼熟吧?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他吞下糖葫蘆,極其自然的轉開視線,又咬掉一顆糖葫蘆,繼續晃晃悠悠前行,全當自己啥都沒聽見,也啥都沒看見。
啞巴兄妹各自捏著一個小糖人,舔一舔,又舔一舔,亦步亦趨的跟隨在主子身後。
“賈環,叫你呢!賈環,聽見沒有!”五王爺揮舞雙手,提高嗓門,然而少年終是越去越遠。
“他沒聽見呢。”滕吉伸長脖子,感歎道,“誰家的孩子,長得忒漂亮,皮膚比雪還白,小嘴兒紅豔豔的像熟透的櫻桃!”話落吸溜吸溜口水。
擠到窗邊的人連聲附和。
“他聽見了,跟我這兒裝呢!”五王爺放下幾錠銀子,擺手道,“你們玩吧,我有事,改日再聚。”話音未落,人已帶著稽延消失在樓梯口。
“這家夥,有了新人忘了舊人啊!”不知誰打趣一句。
眾人拍桌起哄。寶玉漸漸懂了些人情世故,內裡很是難堪,卻硬生生擠出三分笑來。滕吉覺得忒沒意思,撩起衣擺道,“我去看個熱鬨,你們來嗎?”
“去去去,自然要去!”一夥人蜂擁而出。
賈環到了白梨堂,從掌櫃那兒得知晉親王被公事絆住了,可能會晚來片刻,便自己尋了個靠近戲台的位置坐下。
“賈環,可算給我逮著了!”五王爺大步走過去,眼睛直勾勾的睇視,恨不能把神秘的少年一眼望穿。
賈環‘誠惶誠恐’的站起來打躬作揖,本就蒼白的皮膚變得幾近透明,活似被嚇住一般。這幅瑟縮模樣叫隨後跟來的眾人看見,都不明白五王爺何以會對他另眼相待。
“坐著吧。”五王爺將他摁坐回去,忍不住捏了捏少年看似單薄實則圓潤有肉的肩頭。
賈環臉上的笑容更加‘諂媚’,衝賈寶玉畢恭畢敬的叫了聲二哥,又與眾人一一見禮。
五王爺盯著他一個勁兒的笑,心裡直道有趣有趣,太有趣了。小東西愛裝,我就讓你裝個夠!
“聽說你中了小三元?”待賈環坐定,他幽幽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