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了宴會廳,將滿室衣香鬢影甩在身後,朝前麵的主屋走去。雨已經停了,光線昏昏沉沉,他沒注意到牆角有棵低矮的枇杷樹,沾了雨水的枝丫掃過他肩頭。
宋遇渾不在意,抬手輕拂了兩下。
可就是這樣再正常不過的一幕,落在孟維夏眼裡,成了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印在心上,擦不去抹不掉。
孟維夏站在宴會廳,隔著落地玻璃看著宋遇的身影,直到他進了屋子。
宋遇進到正廳,腳步停了停。
阿姨都去宴會廳幫忙了,正廳裡沒有人,他提步上樓,找到孟漸晚的房間,在門外醞釀了片刻,食指和中指屈起,敲了下門。
“來了來了!”
房間裡,孟漸晚的聲音透著濃濃的不耐煩,以為是梅思琇派了阿姨過來叫自己,一邊把手伸到背後拉拉鏈,一邊光著腳過去開門。
她一把把門拉開,掀起眼皮,動作猛地頓住了,門外的人竟然是穿著一身正裝、豐神俊朗的宋遇。
孟漸晚:“……”
孟漸晚知道宋遇前來參加壽宴,可是沒想到,他不在宴會廳裡老老實實當一個賓客,居然跑到她房間來了。
登徒子行徑沒錯了。
孟漸晚刷地把背後的拉鏈拉到頂端,下一秒,“砰”的一聲甩上門。
門在宋遇麵前關上了,差點撞到他的鼻子,他頓了幾秒,手指摸了摸鼻尖,剛才光顧著看人,動作慢了一步,沒能抵住門板。
失策了。
上一次看孟漸晚穿這麼淑女的裙子,還是在許瞻的生日宴上,不過那一次沒有今天穿的隆重。她一襲長裙曳地,露出雪肩和鎖骨,即使沒有化妝,照樣漂亮得不可思議,隻要看一眼就再也移不開視線。
宋遇耐心地敲門,聲音低沉、略啞:“晚晚,你開門,你媽媽讓我接你過去。”
孟漸晚沒理他,站在全身鏡前拽了拽裙擺,哪哪兒都不滿意,還是覺得太累贅了,裙擺拖在地上隨時可能踩到,然後摔倒在地。
她煩躁地“啊”了聲,穿上高跟鞋,不情不願地拉開門。
這次宋遇學聰明了,手擋在門框上,防止她再關門,而後,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直勾勾地看著她。
孟漸晚準備錯開他下樓,卻被他伸手攔住。他像變戲法一樣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禮物盒遞到她麵前:“送給你。”
孟漸晚仰頭,斜眼看他的臉,半晌,感覺他不像是在說玩笑話:“你他媽搞錯了吧,今天不是我的七十大壽,是我奶奶的。你來吃酒席之前沒搞清楚?”
宋遇:“……”
宋遇把禮物盒塞到她手裡:“誰說要過生日才能送禮物,我想送你不行嗎?”
“那我謝謝你。”孟漸晚也沒打開看盒子裡裝了什麼,像是不感興趣,隨手一扔,禮物盒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準確無誤地落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
宋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穿過走廊時在看她,下樓時在看她,走出客廳時還在看她,一直到宴會廳外,他才勉強收回視線,餘光卻在偷覷她。
孟漸晚一路提著裙擺,到宴會廳外才鬆開手,讓裙擺自然垂墜,她低聲警告:“再亂看,小心我戳瞎你眼睛!”
要不是我雙手被占用,早戳瞎你雙眼了!
宴會廳的門打開,眾賓客的視線齊刷刷地看過來,凝視著這對養眼的男女。
許瞻姍姍來遲,沒看到孟漸晚,本想去找她,卻不想一扭頭就看到了她,和宋遇站在一起,兩人像是約好了一起到來。
他端著香檳的手頓了一頓,透明的液體在高腳杯裡晃蕩了一下,歸於平靜。
宋遇表情不變,腦袋微微向孟漸晚那一側傾斜,用氣音一字一頓道:“幾十雙眼睛,你慢慢戳吧。”
孟漸晚:“……”
與宋遇錯身而過時,孟漸晚狠狠掐了他一把,然後帶著假笑走向孟老太太,說了幾句祝壽語,順便把梅思琇為她挑選的壽禮奉上。
周圍賓客太多,孟老太太也沒好意思擺臉色,笑著接過了壽禮。
在外人看來,是一幅晚輩孝順長輩慈愛的畫麵。
孟漸晚像是完成任務一般,朝梅思琇拋了個眼神,仿佛在問自己可以走了嗎?
然而不等她喘口氣,梁如水的目光就鎖定了她,從一群太太中施施然走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
孟漸晚正在跟梅思琇眼神交流,猝不及防被人抓住手腕,差點條件反射來一個過肩摔……
好在她反應快,及時打消了這種衝動,視線從握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慢慢上移,盯著眼前人的臉,是一張笑容可掬的臉。
梁如水摩挲著她白皙細嫩的手背,笑吟吟道:“晚晚今天真漂亮,讓阿姨好好看看。”
孟漸晚實在不適應這種親昵,抽出了自己的手,語氣硬邦邦地道:“……謝謝。”
梁如水倒沒生氣,關切地問她:“你最近在忙什麼呀?有沒有空到阿姨家坐坐?阿遇說你喜歡吃,我廚藝還不錯,你要不要嘗嘗我親手做的菜?你什麼時候有結婚的打算?唉,好久沒下廚也不知道廚藝有沒有退步,不過我家保姆的手藝也是一絕,吃過的人都說好,你去嘗一次就知道了。”
孟漸晚:“……”
彆以為她沒有聽見,在眾多無關緊要的問題中,夾雜著一個梁如水最關心的問題。
這對母子是吃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