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講實話,留你有何用?”西洲不威自怒,語氣如常,可每個字,聽得蕭應是心驚膽戰,“如今天寒地凍,砸個坑給你扔進去,你說你能找到出口麼?”
方才聽到娘子二字,蕭應曾懷疑過自己一瞬,但聽了這辦法,這人絕對是他家爺,不會錯!
“爺,我真沒騙您啊,真沒來得及給府裡報信……”蕭應雖在求饒,卻謹遵西洲的吩咐,聲音壓得很低,掙紮之餘,脖子上的刀突然撤了,西洲三兩步將人又丟回床上塞進被窩,動作一氣嗬成。
蕭應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呢,眼前一黑,被蒙住了。
“敢說話,以後就都彆說了。”男人附耳威脅,蕭應隻覺得舌根一顫。
同一時刻,房門開了。
“阿洲?”沈青青掌著燈,披著西洲的青襖,慢悠悠的走了進來。
“是不是吵到你了?這孩子咳得厲害,燒倒是退下些了。”西洲捂著少年的眼,不露一絲光。
躺在那的蕭應聽見自家爺語氣突變,聲音不大不小,又輕又柔,額頭瞬間浸出層冷汗。
看來他家爺……腦子真的壞了!
“你不在,睡不沉的。”
沈青青揉了揉眼,見少年臉頰上滿是汗水,稍鬆口氣,“燒退了就好,這孩子是不是還沒吃飯呢,餓不餓?姐姐給你煮點麵吧。”
蕭應看不見對方,聽著聲柔柔弱弱的,滿是關切,說不上為什麼,一種奇怪的情緒從心口漫出,這聲音明明從未聽過,卻讓他懷念。
一時間,籠在少年心口上壓迫與恐懼瞬間散去。
他無聲的點了點頭。
身邊傳來一聲粗氣。
他家爺怕是生氣了。
不過當著這位女子的麵,爺也不敢怎樣吧。
似乎因短時間內受到了太多次死亡威脅,少年看淡生死,懷揣著這點小心思,鬥膽讓爺的女人去煮麵。
即便是死,也得做個飽死鬼。
那頭,沈青青心中正打著小算盤。
大概率阿洲會攔她,然後讓她照顧少年,他去煮麵,這樣她就能蹭頓夜宵了。
誰知道,阿洲沒
有動,隻囑咐了句“小心炭火”後,繼續照顧那孩子。
“好!”沈青青笑著應下,“阿洲也來一小碗做宵夜吧。”
“……嗯。”
聽那頭應了,沈青青笑的更甜。
她終於有機會給阿洲做一次飯了!
*
“咳咳……”
沈青青見少年吃一口咳嗽幾聲,有些擔心的拽了拽西洲,小聲問:“阿洲,他不會是肺癆吧?”
沈青青不懂,隻知道古時肺癆致死率極高,有咳嗽的症狀。
“不是,他就是凍的。”說著,西洲暗中掐了少年胳膊一下。
蕭應疼出了淚花。
“粒粒皆辛苦,都吃完。”
蕭應心裡苦,眼上蒙著布不說,關鍵是這碗麵……又嗆又難吃,天知道她放了多少胡椒粉。
這時,耳邊傳來喝湯聲。
“青青的麵做的越來越好吃了,勞煩再給我盛一碗吧。”
“好!”沈青青暗道自己剛剛沒吃就對了,下少了,她若吃了,阿洲就不會回碗了。
蕭應:???
看來爺的味覺也壞了!
“吃啊,不是想吃麵麼,我娘子做的好不好吃?”西洲冷睨少年。
“……好吃。”蕭應硬著頭皮都吃完,隨後碗被人拿走,換了個沉的。
“好吃就把我這點也分給你吧,即是病了,多吃點才能早日康複。”
蕭應:“……”
沈青青見西洲如此體貼,心頭一熱,“阿洲心是最善的,不過麵下多了,還是夠你們二人吃的。”
蕭應:“……”
西洲:“……好。”
兩人照顧少年直至夜深,待他出了一身熱汗,燒全退了才回屋。
沈青青躺在床上睡不著,腦子泛起方才小寐時看到的記憶。
怪夢頻率不減,都是現代生活中的瑣事,亂糟糟的拚湊在一起,惹她心煩。
想著,她翻了個身,腰間一暖,她撫上去,是阿洲的手。
“青青有心事?”
西洲貼上妻子柔軟的發絲,淡淡的梔子香引他悄然落下一個吻。
“還好……”沈青青在黑暗中搖了搖頭,異世者的事,她要怎麼說的出口?
“那小子病好了我就讓他走,不要你憂心。”
“不是他……是我自己,這幾日不知為何,有些患得患失。”沈青青盯著映在牆上的光點,失神
的說:“或許是因為我們在一起,太過幸福,像夢一樣,我真怕,若有一日我們因故分開,我要怎麼辦,你又要怎麼辦?”
她不想回去,可理智告訴她,那才是她應該在的世界。
可她舍不得阿洲。
西洲聽她講時,先是一怔,後覺得夫妻同心,妻子竟同他煩惱到一處去了。
他也怕同妻子分離。
但他沒想過兩人會分開。
因為他不許。
他打聽過,顯國公家的小公爺是獨子,年紀雖輕,卻已坐上將軍高位,手掌兵權。
即便不仰仗家世,這位小公爺也是個有話語權的男人。
如果他真是小公爺,那他一定要為二人計深遠。
確保萬無一失可以給妻子接回國公府,他才會帶他走。
他要沈青青為妻,一輩子,隻要她一人。
旁人若敢乾預他後院之事,他便讓他們不能舒坦!
“小傻瓜。”西洲翻身壓下,額頭抵上她下頜,“我西洲對天發誓,一生一世,同沈青青絕不分離,否則……”
話未說儘,沈青青壓下他的頭,堵住他嘴,不讓說了。
“大晚上的,你胡亂起什麼誓……”她倒抽了口氣,“你、你彆亂來。”
沈青青臊得把頭彆過去,抬手順進他發絲,求饒似的捋了捋,“阿洲,側屋可還住著人呢……”
“不管他,我看是青青太過清淨,不如我們生個娃,看青青可還有時間胡思亂想?”
這句話在沈青青腦子裡頓時炸開一片清明,她低眼,就著屋外白雪折進的光,對上他烏黑明亮的瞳。
眼眶一下就酸了,但下一刻,又顧不上這些。
風聲蕭蕭,聽屋內的姑娘情深意濃的“嗯”了一聲,再之後,便隻有細碎的,拚不成完整一句的響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