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羞又惱,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
沈青青多少瞧出些少年的性子,他不愛麻煩人,有事也自己扛著,是個懂事的孩子。
這兩日幾次聽見他咳的厲害,讓阿洲去看了才知道屋裡連杯水都沒有了,卻不喊人,硬扛著。
沈青青想了想,對方這樣清冷的性子,自己硬要幫也不好,便把麵湯先放在一旁,閒聊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叫青青,綠水青山的青,你呢?”
蕭應自是不會同她講真話,擬了個諧音:“小應,大小,順應。”
“你不是三溪村的吧?往日沒見過你,若是近鄉的,我讓阿洲給你送回家。”
少年眉頭一緊,垂下頭,話在口邊停了一下,又被他咽了下去。
蕭應有些意外,方才有一瞬間,他竟話趕話的,差點把自己的事情交代出來。
“抱歉。”沈青青捏了捏袖口,不想戳到少年痛處,心裡愧疚。
在古代醫療科技都落後的情況下,人的平均壽命不長,更何況再遇到個兵荒馬亂,天災**,更是死傷無數。
蕭應眼底閃過一絲狡黠,試探地問:“姐姐你呢?”
“我啊,跟阿洲差不多,也想不起來以前的事了。”
扯謊。
蕭應心中暗暗想著,這女子綿裡藏針,拿失憶的事搪塞他的問題。
“不過最近我突想起了以前的事,雖然還沒完全記起,但我知道我家人在很遠的地方生活,一時半會,我也回不去。”
她失神的想著,腦袋裡一個念頭不停地翻湧,就這樣,沈青青鬼使神差地小聲說出了這個壓在她心頭已久的想法。
“其實能回去,我也不想回去。”
我想和阿洲在一起。
蕭應聽她這話沒頭沒尾的有些奇怪,順著話鋒問:“你是異國人?”見她不答,又追問道:“金元國的?”
他看不見對方,並不能從容貌區分,不過單從口音來說,她的發音是同當地人都不一樣。
“不是。”
是更遠的地方,不是異國人,而是異世人。
沈青青知道穿書者的身份後,心裡平添了幾分異世者的孤苦,不過有阿洲陪著,這種小情緒被埋得很深,幾乎沒有影響到她的日常,卻也在心底埋下了憂慮。
這段時間,她一直惴惴不安,總害怕某一天一睜眼,自己已經回到現代,再也見不到阿洲。
可她又是矛盾的,她在那個世界還有親人。
麵對二選一的必選題,沈青青不知道該要怎麼選。
“你在哭?”
兩人沉默許久,蕭應聽到幾聲不易察覺的抽噎,似乎很隱忍。
若不是蕭應提起,沈青青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她悄悄抬袖擦了擦眼,悶聲搖頭,平複片刻才小聲說:“我都這麼大了,怎麼會哭呢。就是麵片湯還挺燙,我吹了吹而已。”
她將將麵片湯塞進他手中,“好了,現在應該不燙了,你先喝湯,自己一個人吃,彆弄灑了。喝好了隻管把碗順著榻邊兒放地上就行,若有其他需要幫忙的,不用嫌麻煩,隻管喊我。”
蕭應聽到帶著些許哭腔的話,起先有些無措,直到她關上門,才不自覺的抬唇笑了笑。
不管是敵對勢力安排的,又或是貪
圖國公府的勢力銀錢,這小娘子都是不個按套路出牌的聰明人。
她的言行舉止,總有種說不出的力量讓人放下戒備,相處不過一小會兒,他己有些心軟。
蕭應扯下眼罩,盯著手裡麵皮湯,悄然將心底泛起的柔和壓了下去,默默開吃。
這次的麵皮湯,做的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吃,蕭應早就餓了,端起碗來三兩口吃完。
不知不覺的,被他壓下去的那點好感,又悄然冒了出來。
沈青青這頭出了偏房,見天上飄著雪絨,院內白花花的一片靜謐,忽而起了玩心。
少時,王嬸抱著個竹筐,帶著個高瘦的少年,敲了敲隔壁院兒的門,很快,院門開了。
王嬸同少年站在門口皆是一愣。
開門的是沈青青,她今日穿著件泛白的淺色紫襖,脖子上圍著個兔毛圍脖,不知她方才做了什麼,雪白的小臉上泛著紅,眼尾、鼻尖、耳垂、連帶著半露在外的一小截頸子,都紅撲撲的,像是春日裡的一枝桃花,嬌嫩的動人心魄。
“王嬸,有什麼事嗎?”沈青青盯著她抱著的那一筐醃肉,咽了咽口水。
同一時刻,二人把目光從她身上收回來,也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沒什麼大事,這不是前兩日親家上門麼,那家當家的是個讀過書的,恰巧見了你寫的對聯,喜歡的緊,我家當家的也覺得有麵兒,正好昨日又醃了些肉,便讓我把這些送來,正好你家男人也回來了,拿著吃吧。”
王嬸滿是笑意,見沈青青讓開路請她們進去,便帶著少年進了院兒。
跟在後麵少年沈青青沒見過,聽王嬸介紹,才知道是她二子紅牛,平日裡送到鎮上的書院讀書,這兩天才回來。
十二三歲的少年,壯壯實實的,已經高出沈青青一頭。
紅牛暗自瞪了眼自家母親,怨她怎的沒把親家大爺看完對聯又加了一頭牛做嫁妝的事說出來呢。
王嬸自然不知兒子所想,進屋掃了眼後,問:“你家男人在不在?”
“阿洲去幫忙修屋頂了,王嬸找他有什麼事嗎?”
“是有點小事……”王嬸有點猶豫,覺得這種事還是親自拜托她男人好,轉述什麼的,顯得沒誠意。
想著,王嬸撈起放在桌上的醃肉
,“那這樣,等晚上你男人回來了我再帶著紅牛來。”
“娘,這醃肉不是給哥嫂帶的麼?你……”紅牛看她抱起醃肉就要走,頓時羞愧難當。
王嬸想瞪這傻兒子一眼,又不好太明顯,隻得道:“她家都是男人掌勺,等你西洲哥回來了,再給也不遲,你操什麼閒心。”
“王嬸說的是,我手笨做不好的,我們夫妻先謝過王嬸了。”
紅牛回頭,麵帶歉意,隻見女子淺淺一笑,烏亮的眼睛像塊寶石,閃閃發光。
他出了屋,見院裡堆著個小雪人,腦海冒出個倩影。
“娘,不如你同西洲哥講講,讓我同嫂子練字好了,嫂子的字,若出自男子之手,怕是能賣不少錢銀呢,蓋房子這種粗活,我做不來的。”回了家,紅牛醞釀半晌,把小心思講了出來。
王嬸頓時拍桌起身,怒聲道:“你以為我是真讓你同那傻小子學蓋房?還不是因為他東家是饒州權貴,聽說挺瞧得上西洲的,讓你同他多走動些,回頭拖他把你送進饒州的書院讀書,你這屠戶的身份,隻能指著讀書來改變了。”
說著說著,王嬸眉頭一皺,擰了擰鼻子,“娘跟你說,彆惦記隔壁家的,她是長得美,但長得美的女人生在窮苦人家是禍,不是無權無勢的人能消受得起的,你懂不懂?”
紅牛搖頭。
“傻兒子,你且看著,隔壁那小娘子可不止一人惦記,到時候有的是麻煩找上門。有空多讀書,不是說書中……自有美人?”
紅牛沒心思搭話,念著心頭縈著的淺香,回自己屋看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