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京官見來了個潿洲的,趕緊扯他入席,“以為你去知州府了,既是來了,鴻硯(陸成玉表字)可要儘地主之誼呐。”
“哦,竟是表兄,好巧。”孟西洲坐在主.席,起身為陸成玉滿了杯酒。
陸成玉抬了抬唇,溫聲?道,“表弟怎麼找到?這?家酒樓的?我還以為隻有潿洲人?會來。”
“巧合。”
“少卿大人?為了帶我們吃潿洲美食可是沒?少花心思,不想這?還真是家寶藏鋪子?”
“是,這?家蒸魚很是不錯,大人?們一定要嘗嘗。”
“蘇冉那進展如何了?”孟西洲不經意的問?了句。
“還在進行,不過已經有所突破,其實我來漁館就是為了……”
不等陸成玉說完,孟西洲舉杯道,“有突破就好,既然表兄也來了,那大家今日儘歡便是,不必拘束。”
陸成玉在汴京任職
過幾年,知道京官去地方時?喜歡鬨當地官員的風氣。今日在場的幾位大理寺官員中,有同他結交過的,幾年不見,更是不會輕易放他走。
來時?便知道他這?一坐,陪酒是少不了的,所以才有了方才對沈青青的那一番話。
不過想著有表弟在,再怎麼也不會讓他們鬨得太凶,畢竟太知道旁邊屋裡還坐著沈娘子與蘇冉在等著他回去,隨和善良的表弟總會暗中幫襯著讓他早走的。
然而,他錯了。
京城達官顯貴們的行酒令似乎同他往日耍的不一樣了,一輪輪下來,陸成玉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酒,直到?他喝的不省人?事,麵帶緋紅的孟西洲才同李炎吩咐道:“陸大人?醉了,請人?送他回府。”
“我……不……”陸成玉此刻腦子已亂成了漿糊,殘存的念頭告訴他,他不能走。
“不走麼?”孟西洲大手一提,又開了封酒,取來酒盞給他二人?都滿上,“表兄還是未喝儘興呐,表弟作陪,定不讓表哥掃興離開。”
“表弟……我……”陸成玉口齒渾濁不清,堪堪扶著桌麵不讓自己哧溜下去。
此時?屋子裡,一行的官員也已同陸成玉的情況差不多,七七八八的躺在席間,有的已經打?上了鼾。
李炎見狀,吩咐小廝去給人?架起,準備送走。
看?似文弱的陸成玉不知道哪兒來的勁兒,一把推開小廝,踉蹌向另一件雅間呆呆望著。
“表哥,還要喝?”
孟西洲此刻也兩眼發直,依著腦瓜子裡那股勁兒,機械性的把酒盞滿上,還沒?說出?口,陸成玉兩眼一閉,栽下去了。
李炎眼疾手快,命人?抬走爛醉如泥的陸成玉。
孟西洲盯著小廝陸陸續續把屋子裡的人?清乾淨,心裡舒坦多了。
他起身,李炎要扶,卻被他一把推開,隻好懸著心看?著爺踉踉蹌蹌往外走,一出?門,直直鑽進左側的雅間去了。
李炎心道這?不對啊,趕忙跟了過去,順著門縫,一眼瞧見坐在裡麵的沈青青,她倚在軟墊上,秀眉微蹙,靜靜望向門口來人?,懷裡摟著個昏睡過去的小丫頭。
“沈娘子……?”李炎忽而明白?了什麼,愣神?的功夫,孟西洲吩咐道:“把蘇
冉送回知州府。”
“是。”李炎心裡跟明鏡似的,垂首應下,後麻利地走過去,從沈青青懷裡接過小姑娘後,匆匆離開。
孟西洲自顧自的走到?桌邊坐下,冷眼掃過這?一桌子幾乎沒?動的菜,輕笑了聲?。
沒?想到?陸成玉是認真的。
原以為陸成玉是個情種,心中掛念亡妻,多年不近女色,卻不想他們第一次見麵,陸成玉就瞧上了沈青青。
孟西洲抬首,燭光搖曳下,沈青青清麗柔和的小臉兒因酒氣平添了一分緋色,那對兒又潤又亮的眼睛,像頭林間的小麋鹿,瞪著圓眼警惕地看?向自己,再往下,朱瓣輕咬,似是盛夏的櫻桃,紅的滴血。
她這?副小模樣,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似的。
生了這?樣一副好皮囊,就是他這?種素來寡欲的人?瞧見了,也……
孟西洲喉結緩緩下滾,目光晦暗,迫著自己將?視線從她身上挪開,又硬生生的將?腦子裡徘徊的念頭掐斷。
他怕是真的醉了。
沈青青方才見是他來,是有些生氣的。
她冰雪聰明,陸成玉一去不返後,就大抵想明白?孟西洲是什麼意思了。
飯也好,酒宴也好。
孟西洲在旁邊屋子裡鬨這?一場是有意為之。
她不信,孟西洲就這?麼巧,能正好帶那些大理寺官員來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吃飯,可她想不通,他大費周章的折騰陸成玉,為的又是什麼。
如今人?坐在她麵前?,所有的神?態、眸色、動作之下。
她懂了。
他大抵是來羞辱她的。
她緊緊攥著杯子,心中因對孟西洲生出?的惡意酸澀不已。
沒?想到?,她同原本的阿洲,能如此水火不容。
想著想著,沈青青有些心灰意冷了。
若是沒?有漁館吃酒這?件事,她應該會找機會問?他,是不是想起來了什麼。
可如今,心中燃起的那一點點希望,又滅下了。
兩人?沉默良久,就當沈青青以為孟西洲在一聲?冷嗤後,便會丟來鋪天蓋地的狠話時?,他低聲?吩咐了句:“……我醉了,扶我回府。”
話語不輕不重,兩人?仿佛回到?了他遇刺後,在梅園同住的那段日子。
他清冷下
令,她乖乖照做,小心伺候。
沈青青收斂起思緒,刻意用自己最嚴肅的聲?音道:“世子,我不是你的丫鬟奴婢,若想找人?伺候,不如我先回府去叫嬌雲來。”
那夜大夫抓藥的事發生之後,沈青青哭了整整一夜,那時?她便想好了,孟西洲若是繼續視她如草芥,她也沒?必要再熱臉去貼冷屁.股。
這?樣的折磨,不該她去受。
“沈……青青,我醉了。”他麵帶絳紫,一字一頓地又重複了句,像是個無?賴,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沈青青紅著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終長歎口氣,走過去扶他起身。
他在她麵前?做出?這?副示軟的模樣,真真是吃定了她。
沈青青暗暗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
其實沈青青一路上沒?怎麼扶著孟西洲,他酒品還行,不吵不鬨,能乖乖跟著走,其實他還沒?醉到?需要靠人?攙扶回去的地步,最多就是缺個隨從,跟在一邊兒,不讓他走偏了路就成。
沈青青扯著他袖口,跟遛狗似的,一路給他帶回民宅。
說來也奇怪,去正院的路上,竟一個侍衛或官員都沒?瞧見。
待她給人?送回正屋,外麵剛打?過了三更,她納悶兒,偌大一個院子,連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不過她並?不是第一次照顧孟西洲,輕車熟路地去廚房熬了醒酒湯,又弄了熱水給他擦洗一番,這?才作罷。
一圈兒下來,她累的冒了一頭汗,坐在榻邊兒給自己擦了把臉。
見孟西洲沉沉睡著,突然舍不得走了。
她已經很久沒?這?樣近距離的同他相處了。
沈青青盯著他瞧了半晌,遲遲疑疑地抬手撫過他泛紅的額間、眼尾、鼻尖、唇瓣……
“阿洲……你能聽見嗎?我跟你立下了一年之約。”
“你要是再想不起來……我真的就走了,再也不見你,也讓你找不到?的那種。”
她抬手擦了把淚,帶著哭腔小聲?嘟囔著,“原本的你,可真是個混蛋啊,我都病了,你還不讓大夫給我開藥,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想到?那夜的事,沈青青就生氣,她狠狠地掐了下孟西洲高?挺的鼻梁,隨後又有點心疼似的,給他往上拔了拔
。
“我本來不想理你的,可你又招惹我,那麼多小廝不用,非要我送你回來。你、你就是故意來欺負我的,是不是……”
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滾落。
滴在了孟西洲溫熱的手背上,一滴、兩滴、三滴……
彙成一道淚痕,滑落在床榻上。
沈青青兀自說著,沒?有留意到?孟西洲的指尖輕微的顫了顫。
“還有,我昨天……其實夢到?你了,你抱著我,在我耳邊叫我的名字……”
沈青青說著說著泣不成聲?,停了片刻,才繼續道:“你看?,在我最懦弱的時?候,還是會想到?你,可你卻不在了。”
“所以被你欺負了這?麼多,等你想起我來的時?候,我一定不會輕饒了你,知道嗎?”
沈青青帶著些許怨氣,胡亂捏上孟西洲的唇瓣,她故意給他捏出?個鴨子形狀,看?著有些滑稽。
下一瞬,她破涕為笑,沾著濕滑的淚,起身吻了上去。
她想他了。
即便身下的隻是個殼子,她也忍不住想親親他。
沈青青正要起身,忽而腰身落下個力道,把她又緊緊箍了回來。
再回神?時?,天旋地轉,孟西洲正壓在那,渾濁的氣息鋪天蓋地,將?她淹沒?。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我以為我設置了九點更新,結果蹲評論發現忘記點了!!!
我發現我給自己挖了個坑,照這個速度,我可能很快要500營養液加更了……
沒有存稿的我,哪裡來的勇氣?
作者菌:陸成玉你想談戀愛就好好談,傻夫夫的提孟狗做什麼?(震驚)搞得青青滿腦子廢料。
成玉:我……不過是想借著表弟的聰慧稱讚一下沈娘子,我……
作者菌:好了,閉嘴吧,你就是個男三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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