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見過被拖入紅塵的秦恒。
麵色清冷依舊,吐出的話語,卻帶著難掩的溫情,“聖上恕罪,卑職想給他們母子倆一個家。”
就在那日,她見到了走路還走不利索的秦述浩。
一晃多年,秦恒的長子都長這麼大了呀。
恍惚之時,木門又傳來響動,這一次是蕭應領著霍羨、閔夫人,李炎與嬌雲,嬌玉與她夫君一同進來。
一時間,不大點的院子裡立滿了人。
沈青青又驚又喜,這些年她跟子思久居深宮,為江山社稷操勞,除了霍羨與閔夫人還常常見麵外,就連放出宮,嫁為人婦的嬌雲嬌玉都很少見了。
一眾人誰也沒多說什麼,男人們聚在一起自顧自的去挑水砍柴做飯,女人們則帶著孩子去了裡屋,聚在一起閒聊。
起初嬌雲和嬌玉還有些不適應,總覺得少了規矩不自在,後見閔夫人一點都不見外,皇後娘娘還有說有笑的,她們也就放的開了。
漸漸的,屋裡一群女人的話題從男人跳到宅中瑣事,總歸是離不開自己那小片天地。
沈青青在八卦這件事上,素來隻聽不講,她安靜乖順的坐在一角,聽她們說說笑笑,偶有抱怨婆婆嚴厲。
倏然,嬌雲提到自己兒子瑣事,嬌玉在一旁猛使眼色,就連閔夫人也忍不住輕咳兩聲。
一眾人,誰都知道這些年帝後的求而不得。
沈青青不以為然的笑道:“男孩子皮一些多正常,睿寧雖是個省心的孩子,卻也偶爾惹他父皇惱怒。”
一句話後,氣氛緩和。
大家很快揭過去不再提了。
屋內歡聲笑語,屋外一群孩子拿著幾隻沈青青隨手做的五彩風車,在院子裡一圈圈的跑著。
一日歡聚,從早到晚,村舍木門大敞,有不少村民加入宴席討酒喝,喝儘興時,有人拿出樂器,載歌載舞。
夜深月高,涼風拂麵,院落裡時不時地有人唱歌,口齒都說不清了。
大家都醉了。
沈青青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屋內,也不記得一院子的賓客是怎麼安置的,隻知道清醒的時候,她躺在浴桶裡,孟西洲立在一旁正伺候她沐浴。
“我自己來吧。”沈青青多少找回些清明,伸手拉住他腕子。
男人巋然不動,依舊攥著皂角一點點的為她抹勻。
沈青青不再掙紮,前前後後做了十幾年夫妻,她沒什麼好害臊的,倚在木桶那,半闔著眼。
良久,耳邊冷不丁的傳來句“今日開心麼?”
“開心。”她許是因酒勁兒,這句話答的特彆快,就好像答案早就準備在心裡,隻等著他問出口。
“我們以後不回汴京了。”男人眸色晦暗不明,輕輕撈起一直濕漉漉的手,放在手中落下一吻,“好麼?”
沈青青嚇了一跳,懵懵地望向身側發絲漸銀的男人,倏然讀懂了他眸底的深意。
原來他今日叫大家來三溪村小聚,是為了她。
他一向聰明過人,有些事不說明,不代表不知道。
甚至沈青青突然覺得,孟西洲或許比她更早意識到這異世者的身份到底會影響到她的什麼。
這十年來,他把她保護的太好了。
以至於她曾天真的以為,自己容貌不變,隻是原主天生童顏罷了。
直至見到霍大夫與閔夫人的長女媛姐兒出落成一個靈動可愛的大姑娘,開始談婚論嫁時,沈青青才恍然意識到那個曾經在她臂彎裡嚶嚶哭鬨的小嬰兒,已經長成她當初來這個世界時,賀蘭卿的年紀了。
沈青青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將近十五年。
沈青青開始留意周圍的人,除了她,還有身邊一年一換的女官們,餘下的人發間冒出的銀發,早快要蓋不住了。
就連孟西洲也不理外。
汴京新年慶典前,沈青青落了東西回殿來取,恰巧看到孟西洲讓內官為他挑出白發剪掉的一幕。
內官手裡那一小撮銀發就像是木刺,狠狠紮進她皮肉裡,讓沈青青一下清醒過來。
直至離宮出遊前,她收到係統回函,裡麵有包含所有的解釋。
當初她飲下毒酒,賀蘭卿本該在此謝幕,可她為了改變金元命運,要挾係統選擇留下。
管理員菲特利用特彆的係統權限,給她重塑了身體。
而這副身體雖然跟以前的一模一樣,但不是之前飲下毒酒的那一副。
係統回函寫明:新的身體不老不死。
現在,她剛三十,還能勉強跟他並肩而立,可再過十年呢?他臉上開始生出皺紋,新春大典,帝後並肩,他看著像她爹時,她又要怎麼辦?
到時候,妖後惑君的風言定然難平。
“青青不喜歡這兒麼?如果你喜歡曲林蝶園,我們也可以搬到那住,曲林恰好離金元很近,你可以常回去看看……”男人沒了往日的淡定,他說話又快又急。
沈青青捏了捏他手指,打斷他道:“父皇與母親都過世了,如今金元在二哥的守護下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在金元我已經沒什麼好惦念的了。”
六年前賀蘭睿病危,日理萬機的孟西洲擱置朝政親自帶她回金元探望,小住大半個月,直至沈青青同幾位哥哥在榻邊兒送完大君最後一程才離開。
近三年,老國公夫婦與大閼氏陸續壽終就寢,二人儘孝,每一次,都是相互依靠扶持著,一起送走每一位老人。
兩人膝下無子,該侍奉的老人也都送走了。
沈青青不免思念起自己的父母家人。
男人察覺到她心中所想,卻又不露聲色,隻是淡然一笑,他起身,取來棉巾為她絞發。
“你真不打算回宮了?”
“還是要回去一趟的,有些事要囑咐睿寧,徐宰輔與其他中樞重臣已經知曉,隻要走一遍讓位的流程,你可以不回去。”
男人說的風輕雲淡,就好像他隻是在轉讓一家鋪麵,而不是一個強大興盛的國家。
這背後,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至尊王權。
這些年,他們攜手,從農商入手,大力發展商貿,將南璃推向前所未有的興盛。
說實話,日子過得並不簡單。
她看著孟西洲立於波雲詭譎的朝堂中,周旋平衡各方勢力。
依稀記得,五年前他力壓朝堂上表勸誡皇帝納妃延綿子嗣,過繼了宗族裡的侄兒睿寧,化解掉皇後膝下無子的難堪。
“睿寧這段時日代理朝政還算過得去,總歸我們沒白在他身上費心血。”他一邊說著,一邊擦拭著潮濕的身子,一寸寸地,像是在把玩美玉。
惹火的畫麵讓空氣都跟著燥熱起來,腹部驟然緊繃,不知不覺的抬了起來。
明明沒有這方麵的心思,卻還是控製不住。
他栽的心甘情願。
孟西洲自嘲地想。
“子思,抱我回去。”她突然直起身子,彎腰吻上他額頭。
抬眼,瓷白與粉嫩涇渭分明勾勒出一條完美的弧線。
他跟著呼吸一窒,把她撈起抱緊。
沈青青緊摟著他的脖子,瞧著越來越近的床榻,恍恍想起初為人婦的那一夜。
心跳不受控製的加速,似是回到那一夜時緊張的心情。
鑽進柔軟的被窩,看他起身要走,沈青青突然起身環住男人遒勁的腰身,蹭了蹭鼻尖,囁諾著,“子思,你疼疼我。”
下一瞬,纖弱的柔軟被壓在絲滑的被褥上,唇瓣被奪走。
咂咂之聲起起伏伏,貪婪的,放肆的吻糾纏在一起。
人前清冷嚴肅的帝王,在她麵前,卻是另外一個人。
炙熱灼灼似火。
纖細的玉指順入發絲,拆下他的發髻。
青絲垂落,卷著酒氣。
她細弱蚊蠅的哼哼了句,“慢些,子思。”
男人輕歎,極力克製著,卻沒平日的那般憐惜。
堆積如山的心事,壓的他快要沒了理智,男人發了狠,像是要生吞活剝了她似的。
不知院外傳來幾更響,豆大的水珠著男人的喉結滾落上雪白,隨著一聲低低的悶哼,沈青青嗚咽著,含淚咬住他肩頭。
他將軟綿綿的人攬入懷中,輕輕順著她起伏的蝴蝶骨,吻了吻她的額頭。
“啪”的一聲脆響。
燭台飄起一縷青煙,火光滅下。
黑暗之中,困意來襲的沈青青迷迷糊糊,幾乎睡去。
聽他突然沒頭沒尾的說,聲音很小,像是在跟自己講。
“青青,沒有遺憾了,大家都過得很好。”
“所以你準備什麼時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