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十幾日,天氣驟然降溫,炎影被戚老頭打傷了,心肺受損,本就咳嗽,猛地變天,令炎影病倒了。
她這一病倒,也沒法趕路了。
炎影找了一處破廟藏身。她不敢住城鎮,怕遇見官府的人,她可沒忘記丫丫的身份,公主府的掌上明珠,宣寧帝的外甥女,或許城鎮官府門前,早已張貼了告示,將她的畫像和丫丫的畫像張貼出來,高價懸賞尋人?呢。
即便她善於偽裝,也不敢冒險,她可知道,將小丫頭偷出來有多難,他們可費了不少心思呢。
丫丫見她病了,更是小心照顧,找了破瓦罐給炎影熬一些菜粥。
行囊中的米,還是炎影找農家買的。
熬好粥,丫丫用碗盛了,等粥涼一些,端給炎影喝:“我熬了粥,你喝一些吧。”
她知道炎影不懷好意,可自己年紀小,不能沒有炎影,再說,炎影也沒傷害她。
總之,丫丫很清楚,炎影不能有事,炎影出事,她就剩下一個人了。
此刻炎影發著高熱,人也迷迷糊糊的,感覺有熱呼呼的東西流入嘴裡,她本能張嘴。
喝了幾口粥,炎影緩過來,睜開眼看向丫丫,自嘲地笑了:“沒想到照顧我的是你。”
丫丫不理解,問她要不要再喝點。她方才出去找水,見破廟附近有藥材,想摘一些回來,給炎影治病。
她不知為何認識草藥,看到她們,那些藥理的知識像跳入腦海中一樣。
這些藥理自然不會平白進入丫丫的腦海,這是白梅教的,看的多了,見的多了,自然也就了解了。
丫丫看著炎影喝了一些粥,自己也喝了一些,將鍋碗洗乾淨,進屋見炎影還在睡,轉身出去了。
她出去後,炎影睜開眼,望著小丫頭的背影發呆,這一刻她的心有些鬆動了。
真要把這小丫頭送到那中地方去嗎?會不會太殘忍了些。
她也是孤兒,無父無母,無人照顧,那中孤寂的感覺,炎影一輩子也忘不掉。
這些日子的相處,丫炎影對丫丫有所了解,這丫頭很聰慧,隻要想學的東西,看一遍就會。
她心思很敏感,對她有所依賴,卻很疏離,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這樣的小丫頭,即便落入最肮臟的地方,也能憑著自己的本事出來,且不染一絲塵埃。
想到此處,炎影猛烈咳嗽幾聲,似乎將肺咳出來。
丫丫聽見動靜跑進屋,幫炎影倒碗水遞過去:“喝點吧,我去采些草藥,熬好藥你喝一些,或許病就好了。”
“你為何不跑?”炎影喝了水,感覺好了一些,直直地看著丫丫。
丫丫清澈的眼眸看向炎影:“我為何要跑?”像看傻子一樣看著炎影。
人生地不熟,再一次被賣嗎?
炎影語塞,都有些佩服丫丫了,五六歲大的小丫頭,淡定如斯,絕不是池中物。
不想了,她都這樣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說不定何時她就死了,帶著這丫頭也不錯,能燒火做飯,會照顧人,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等哪日她快死了,就把小丫頭賣到勾欄院裡,換個棺材本兒,也算完成了公主的遺願。
丫丫見炎影不說話,轉身出去,在附近采了一些草藥,回來熬成湯藥,給炎影喝下去。
如此過了幾日,炎影咳嗽好了許多,身上也有了些力氣。
這些日子她日日喝粥,嘴裡寡淡無味,出去轉悠一圈,提著兔子回來。
丫丫看見有兔子,臉上浮現出驚喜,眸中一亮:“可以烤了吃嗎?”
炎影難得心情好,點頭答應了,將兔子處理乾淨交給丫丫:“你想吃,你來弄。”
丫丫唇角彎了彎,顯然很高興,接過兔子轉身回屋,拿出鹽巴及這些日子找的材料,塗抹在兔子身上,又用乾淨的棍子插好,放在火上慢慢烤。
不多時,一股肉香撲鼻而來。
炎影看著外焦裡嫩的兔子,下意識吞了吞口水,視線落在丫丫臉上:“你怎麼會做飯?”
不僅會做飯,還會這些野外生存的東西。
丫丫搖頭:“我不知道。好像做過,不記得了。”
她自小在山下長大,沒少跟著兩個哥哥上山,自然會烤東西。
顏箐箐的廚藝好,會給他們做一些秘製調料,次數多了,丫丫也就記住了,這些東西像印在她腦中一樣,就算失去記憶,用的時候也會自動跳出來。
炎影見她不似說假話,便不再多問。
兩人吃了兔肉,收拾一番繼續趕路。
越往南天氣越暖和,走到一個小鎮上,炎影難得大發善心,給丫丫買了一些單薄的衣衫,都是些粗布做的,丫丫並沒有不習慣,隻是微微皺眉,有些嫌棄的樣子。
她再次懷疑,她沒有失去記憶前,到底生活在什麼樣的人家,為何看不上這些衣裳。
若家裡過得富裕,娘親為何把她賣給炎影。
這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
炎影見她呆呆傻傻的,催促她換上衣服。
丫丫依言照做,進裡間換衣服,再出來看見炎影手裡拿著一個荷包,荷包很精致。她覺得有些熟悉,盯著荷包看了一會兒。
炎影轉頭,見她盯著荷包看,將荷包收起來,假裝狠狠地瞪丫丫一眼:“小丫頭,你看什麼呢,衣服換好了,咱們走吧。”
丫丫沒說話,回想著方才的一幕,那個荷包她見過,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了。
炎影見她沉默,暗自揣測,難道這丫頭想起什麼了,回去的路上她試探幾句,丫丫搖頭,表示記不起來,炎影這才放心。
這次他們沒有選擇破廟,而是寄住在一戶農家,炎影是姐姐,丫丫是妹妹,兩人下江南準備投靠親人。
她們給那戶人家一些銀錢,那戶人家就答應了。
農家的飯食不好,炎影出去轉了一趟,回來提著一隻山雞回來了。
丫丫盯著山雞,鼓起勇氣對炎影道:“你會功夫,能教給我嗎?”
炎影咳嗽幾聲,狐疑地看著丫丫:“你為何想學功夫?”
丫丫想也沒想,回答道:“防身,你病懨懨的,有時候還需要我照顧,我怕你又病了,壞人來了我打不過,要是學會功夫就不一樣了,或許能抵擋一陣子。再說了,還可以出去打獵,改善咱們的生活。”
炎影見她盯著山雞看,唇角微揚:“我看你是想吃肉了吧。”
她覺得丫丫是想吃肉了,保護她什麼是借口。
也是,她好好的一個小郡主,跟著自己風餐露宿,吃不飽睡不好,沒有華麗的衣服,更沒有奴仆伺候,還要伺候她這個病秧子。
殊不知,那些話都是丫丫為了討好她說的。
上次看見炎影打到野兔,丫丫猜測她會功夫,就想跟著她學了。不知為何,丫丫腦海中有些招式,卻不敢耍出來,怕引起炎影的懷疑。
炎影防著丫丫,丫丫何嘗不是防著她。今日見了那個荷包,她更加確信,自己的身份不簡單。
那個荷包應該是她的,一般農戶人家,哪裡用得起那樣的荷包。
還有炎影方才的表現,見她盯著荷包看,立刻把荷包收起來了,殊不知,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表現。
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個詞她好像學過,不記得誰教她了。
丫丫抿唇不說話,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炎影。
炎影受不了她這樣的眼神,點頭答應了。暗自盤算著,這丫頭學會了又如何,小小年紀,能有多大出息,等自己走了,她就把小丫頭的武功廢了。讓她自生自滅。
這一刻炎影忘記了趙欣然的遺願,趙欣然想讓丫丫進勾欄院,炎影有些不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