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便是十日後。
馮老夫人過壽,張姑娘作為未來孫媳,也是要參加的。
她拿了丫丫的玉麒麟有些心虛,院長又是丫丫的夫子,一向很照顧丫丫,她不得不顧忌,便收拾收拾提前離開了書院。
馬車上,她把玩著玉麒麟,越看越喜歡,玉麒麟身上還有個小孔,應該能穿線,笑了笑,對身旁的丫鬟道:“給我打個絡子,我要把玉麒麟掛在身上,時時刻刻讓那賤丫頭看看,有些東西不是她能肖想的。”
丫鬟自幼跟著張姑娘,明白她的心意,立刻答應,還說一定打個最漂亮的絡子,順便貶低丫丫幾句。
丫丫丟了玉麒麟很傷心,馮子玨的態度更令她難過。
那玉麒麟是她唯一的東西,不是因為值錢,而是因為念想。
雖然不記得曾經的過往,她也知道那玉麒麟對她尤為重要,記憶深處,玉麒麟不是一個,還有個男孩也拿出玉麒麟,說要送給她。
丫丫總是回答,一人一個,很公平,子晏哥哥放著,把自己的收好。
她看不清子晏哥哥的模樣,卻能想象出,子晏哥哥看向她時的目光,一定很溫柔、很寵溺。
想到這裡,丫丫落下淚,抬起手抹一把,吸了吸鼻子,堅強的揚起頭,收拾好東西,去了院長的書房。
林院長保養的很好,十年過去,她仿佛還是原來的樣子,歲月未在她臉上落下痕跡。
她抬頭見丫丫來了,平靜的臉上堆起笑容,對丫丫招招手:“來,快來,坐下說話。”
丫丫是她見過最聰明,最堅韌,最刻苦的孩子,可惜命不好。
“我來討杯茶喝。”丫丫笑著走過去坐下,抬頭望著林院長,“不知夫子能否給我一些。”
聽見這話,林院長笑了,一麵命人去給丫丫沏茶,一麵問她有什麼事。
丫丫道:“夫子,我可能要離開了。”
林院長見她神情鄭重,就問他要去哪裡。
她想留下丫丫的,在書院裡任職也好,比在馮家強。
馮家把丫丫當丫鬟,這些年,哎,林院長也不願意提起了。
這丫頭不是一般人,馮家那樣對丫丫,遲早會後悔的。
丫丫道:“先去馮家,討要一樣東西,等拿到了東西,我準備去汴京找我父母。”
在這之前,她要去找炎影,希望她沒死,否則就沒人知道她父母是誰了。
這裡雖然熟悉,卻沒有她的父母。
林院長知道她的身世,問:“你記起來了?”
丫丫搖頭:“沒有。”說著從懷裡拿出荷包,“我有這個。”
林院長看向那荷包,目露驚訝:“這荷包上還有金線,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這個荷包的花色,十年前汴京很流行,或許,你父母是汴京的。”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盯著丫丫看了許久,從她的五官中看出些熟悉感,道:“聽聞十年前,公主府丟了小郡主,那小郡主與你一般年紀。公主為此大病一場,後來為了找尋小郡主,全家出京,去尋那小郡主去了,不知現在回來了沒有。”
或許丫丫真是公主的女兒,可真有這麼巧合的事嗎,此地是駙馬的家鄉,這書院也是公主建立的。
他們苦尋十年未果的女兒,竟在他們的家鄉,還在他們建立的書院裡。
“我還有玉麒麟,被張姑娘拿走了。我要拿回來,等拿會玉麒麟,我就去汴京。”不管是不是,她都要去汴京看看。
在她的記憶裡,有雕樓畫棟的樓閣,還有錦衣華服的人,沒準她的家就在汴京。
丫丫心裡燃起了希望,辭了林院長出來,買了一匹馬,帶上東西朝揚州府來了。
七日後,揚州府的顏家酒樓裡,一個年輕男子在喝茶,望著人頭攢動的人群,他臉上浮現失望之色,心中念叨著:“丫丫,你到底在哪裡,你可知我們尋了你十年。你在外麵夠久了,該回家了。”
十年時間,顏箐箐把顏家酒樓開遍了南魏。顏家的幾個姑娘也都成婚了。
十八歲那年,他回京趕考,中了狀元。為了尋找丫丫,他沒有留在汴京,而是繼續出來找丫丫。
顏博崇和顏博峻也考中了舉人。
悠然和顏三郎非常欣慰,孩子們隨他們漂泊,也沒有忘記學業,個個都很出息呢。
沒錯,在這樓上喝茶的人就是鄭子晏,他們和悠然再次來到了揚州。
十年時間,他們走遍了南魏,寫了許多遊記,卻始終沒有發現丫丫的蹤影。
悠然突然想念顏柳村了,想來看看,顏三郎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他們去顏柳村,需經過揚州,到了揚州天色已晚,便在這酒樓借宿,順便休息兩日。
鄭子晏正準備離去,樓下傳來一個囂張的聲音:“走不看路嗎,要兩個招子有何用,還不如挖了去喂狗。”
話音未落,便傳出一個怯懦的聲音,連連告罪。
鄭子晏微微皺眉,循聲望去,一眼落在那玉麒麟上。
他呼吸一窒,起身走下樓,眼眸始終未離開那玉麒麟。
這玉麒麟是丫丫的,沒錯是丫丫的,他們幾個都有,是當年北齊攝政王送的,丫丫很喜歡,於是就放在荷包裡,經常把玩。
鄭子晏見她喜歡玉麒麟,還要把自己的送給她,丫丫不要,讓鄭子晏放著。
沒錯,這是丫丫的東西,十年了,終於有丫丫的消息了。
鄭子晏眸中微微有些潮意,大步走到張姑娘跟前,指著她身上的玉麒麟問:“這不是你的東西,你從哪裡得來的?”說著,伸手就要去摘那玉麒麟。
張姑娘看出她的意思,後退幾步,瞪著鄭子晏:“這是我家傳的東西,登徒子,你休想搶去。”
她今日才回來,回家後找到一個絡子,迫不及待將玉麒麟帶上,掛在了腰間,想著馮老夫人生辰那日,讓丫丫好好的看看,這東西屬於她了。
這才帶出來不到一個時辰,就被人搶了去,張姑娘豈能甘心。
“搶,我看你是搶來的吧。”
鄭子晏盯著玉麒麟,根本不看張姑娘。
這東西是丫丫的,彆人不配擁有,想到這裡,鄭子晏上前幾步,伸手拽下那玉麒麟,將玉麒麟上的絡子扔掉,喃喃道:“這玉麒麟該在荷包裡,被人時常把玩才是。”
這是丫丫經常做的。
張姑娘大驚失色,方才她都未看清這男子的動作,玉麒麟就被搶走了,如今聽了這話,更是心驚,這男子是誰?
看著衣著錦繡長袍,不似一般人家穿得起的,氣度卓絕更是不凡。
這人竟然認識這玉麒麟,還說玉麒麟該在荷包裡。
她搶走時,這玉麒麟可不就在荷包裡,這玉麒麟難道是他送給丫丫的。
那賤丫頭何時攀上了這樣一位人物。
也不等她想明白,又聽鄭子晏問:“這玉麒麟你哪裡來的,若不說實話,我要你好看。”
張姑娘也不懼,這裡可是揚州府,他爹是揚州知府,可以說是揚州的土皇帝。
“你又是誰,搶我東西,你可知我爹是誰。”張姑娘高傲仰臉,狠狠地瞪著鄭子晏。
鄭子晏並不看他,仔細撫摸著那玉麒麟,好似小丫頭的臉,臉上還浮現出一抹溫柔之色:“我管你是誰,隻要你說出玉麒麟的來曆,我可以饒了你。”
“就憑你?”張姑娘自是不信的。
鄭子晏看過來,眸光陰冷。旁邊走來兩個帶到的護衛,那氣勢讓人喘不過氣來。
張姑娘不寒而栗,後退一步,結結巴巴道:“好吧。我告訴你就是,這是我買的,從一個丫頭手裡買來的,那丫頭沒錢,才把這東西賣了,就,就這樣。既然你認識這東西,算我倒黴,還給你了。”
說完她帶著人走了,心中一直在揣摩鄭子晏的身份,揚州府何時出現這樣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