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奪持著茶盞的手一僵,偏過頭,複又看向沈瑜。
這定親的消息已經傳出好幾日,他也反複聽人提起過,可卻並沒在沈瑜麵前提過隻字片語,畢竟他與沈瑜的初識與錦成公主脫不了乾係。
宋予奪壓根不想去提早前的事情,隻一想,便覺著實在是虧欠了沈瑜許多。
當初與錦成公主的親事定下時,他壓根還不知道沈瑜這個人,那時是聽從了老侯爺的意思,覺著既然是到了年紀,總該有一門親事。經曆過後來的事情,宋予奪也意識到自己當時太過輕率。
可話又說回來,若不是有皇上賜婚,他也見不著沈瑜,以兩人的身份地位,大概此生都不會有什麼交集。
陰差陽錯至此,著實是讓人不知說什麼才好。
“怎麼了?”見宋予奪突然沉默下來,沈瑜抬起來,透過花枝看向他。
“我以為……”宋予奪迎著沈瑜探究的目光,最後還是說道,“你並不大想聽到錦成公主的事情。”
沈瑜隨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勾唇笑了聲:“於我而言,與她的恩怨糾葛,兩年前在觀雲殿就已經結清了。”
沈瑜當初的確是怨恨錦成,可卻不想始終為著這件事耿耿於懷,將來再想起來還要意難平,所以才有了觀雲殿那一番事情——鋌而走險頂著大不敬的罪名去倒逼錦成公主,甚至還借太後的勢掃她顏麵。
到如今,當年舊事在沈瑜這裡已經揭過,並不是什麼諱莫如深不能再提的事情。而錦成公主願不願意揭過,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觀雲殿?”
宋予奪想了會兒,方才回憶起當初剛回京之時,宋予璿吞吞吐吐著向他提及的舊事。他那時還未對沈瑜上心,隻是覺著不可思議,畢竟這事聽起來都讓人難以置信,可沈瑜竟然真這麼做了。
見宋予奪臉上的神情從困惑到恍然,沈瑜便知道他應該是聽過這樁事的,淡淡地笑了聲。
那些陳年舊事,沈瑜並沒放在心上,但見著宋予奪這小心翼翼生怕她會因此生氣的模樣,倒是讓她的心情好了兩分。
“我想著,皇後娘娘一直看中錦成公主的親事,想要借此機會為大皇子招攬勢力。”沈瑜一手托著腮,偏過頭去撫弄著那枝紅梅,“按理說,該挑個世家公子才對,怎麼偏偏選了寧謹?”
沈瑜冷靜地分析著:“寧謹身後並沒家族可以依仗,數遍了,也隻有周太傅這麼個老師有些分量。但周太傅一向是不偏不倚的,總不會為了個學生就改了一向的作風,去偏幫大皇子吧?”
聽了她這一番話,宋予奪倒真是有些吃驚了。
他原本是怕沈瑜會介意當年舊事,可如今才意識到,沈瑜壓根沒把那些兒女情長放在心上,想得甚至比一些世家公子還要更深些。
宋予奪今日在慎王府中見了不少人,聽他們飲著酒評頭品足,最後幾乎有些不耐煩。
那些個紈絝嘲諷寧謹出身貧寒卻攀炎附勢,卻枉顧自己也是借著祖輩的蔭蔽才有了今日,若論及真才實學,隻怕連寧謹的一半都及不上。
慎王一向是好性情好人緣,什麼樣的人都能說上話,可宋予奪卻沒這個耐心去附和。如今聽了沈瑜這話,反而起了幾分興致來談此事。
“他們看重的,就隻是寧謹這個人罷了。”宋予奪向沈瑜略提了幾句朝局之事,又道,“年前早些時候,大皇子吃了不少虧,狼狽得很,後來還是在寧謹的幫助下站穩了,緊接著又嚴查肅清了門客。”
沈瑜先前已經在晴雲那裡聽聞了此事,隻是沒宋予奪說得這麼明晰,畢竟晴雲也隻是捕風捉影推斷出來的,可宋予奪卻是有明確的指向。
她了然道:“肅清門客之後,大皇子那邊想來是沒什麼可用的人了,那幫了他大忙的寧謹,必然會受到極大的重視。”
若是先前大皇子與三皇子分庭抗禮,風頭正勁之時,未必看得上寧謹這麼個出身低微的翰林院修撰,可大皇子正落下風,他此舉無異於雪中送炭,也就難怪會有今日了。
宋予奪頷首道:“他是個會挑時機的。”
“他投靠了大皇子,對你可會有什麼影響?”沈瑜問了句,“畢竟他早前也是在津西院住過兩年多的。”
沈瑜甚至隱隱有些擔憂,怕寧謹會打上宋予奪的主意,試圖拉他入夥。
“不會,”宋予奪歎了口氣,“他與我算不得親近。”
沈瑜眉頭微蹙,看著他。
“早前我請他為茶樓題字時,曾勸過他,可他並沒聽,隻說我們並非同路人。”宋予奪又道,“如今就更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說著,他神色一緩,像是作擔保一樣:“你放心,我不會摻和到奪嫡中。”
沈瑜吐出一口氣,輕聲道:“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