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雁歌倒是想躲,可被沈瑜這麼提著名字叫出之後,也知道不能再走,隻得硬著頭皮轉過身來,低聲道:“見過如夫人。”
許久不見,她長高了許多,相貌也長開了,不再是先前那麼個小姑娘模樣。
“你怎麼在此處?”沈瑜問道。
沈瑜本就不常去津西院,這一年來又是忙著生意事宜,就更沒去過了。上一次見雁歌,還是在路上遇著她被人為難,順道替她解了圍送回津西院的時候。
但無論是她還是宋予璿管賬的時候,對津西院都格外寬厚,銀錢撥得足夠用。
以雁歌的年紀,津西院自然會養著,委實還用不著出來自己賺錢。
雁歌怎麼都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著沈瑜,埋著頭,小聲道:“我……就想著出來找個活計。”
津西院那邊,會有嬤嬤教姑娘家刺繡,可她學不來,也不耐煩去學。沈瑜還依稀記得,自己當初送她回津西院時,她那刺繡委實是一塌糊塗。
“你……”沈瑜原本是想要勸她回去的,但思及當初之事,又改了口,“你當真願意在這邊乾活?”
“願意的。”雁歌訥訥道。
當初沈瑜送她回去,她說著會好好學刺繡,再也不隨意出門找事。可如今卻又被沈瑜撞了個正著,著實是尷尬。
沈瑜道:“既是如此,那你就在這裡留著吧,若是有什麼事,隻管告訴我。”
雁歌臉上隨即露出喜色,忙不迭地點了頭:“多謝夫人。”
她這模樣與先前判若兩人,沈瑜無奈地搖了搖頭,同點青一道離了這茶樓。
“說來,我先前應當也是見過這姑娘的。”點青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先前竟沒認出來……不過,你就真讓她留在這茶樓幫工?她既是津西院的人,想來是忠烈之後,乾係著宋家的名聲。將她當仆人差遣,怕是不大妥當吧?”
點青所說,也正是先前沈瑜的顧慮。
“我倒有心勸她,可也擋不住她自個兒情願。”沈瑜歎道,“總不能為了點虛無縹緲的名聲,就非要逼著她按我的意願行事,那豈非是本末倒置?”
點青見她說的也有理,就沒再多言。
及至回了宋家,沈瑜將今日遇著雁歌之事向宋予奪提了,來問他的意思。
宋予奪倒是偶爾會去津西院,對雁歌很是了解,說道:“既是如此,就由著她好了。”
雁歌自小就愛跟著津西院的那些個少年們舞刀弄槍的,加之天生力氣過人,幾乎混成了頭兒。她跟尋常姑娘家格格不入,也不耐煩去學什麼詩書女紅,牛不吃草強按頭也是無趣,宋予奪跟沈瑜想的是一樣的,並不準備為了所謂的名聲,去逼著雁歌如何。
沈瑜頷首道:“等改日我另囑咐點青,多照看著些雁歌。若她是做生意的料子,那也不必端茶倒水,幫我做生意好了……免得有人說三道四。”
宋予奪替她夾了一筷子菜:“勞你費心。”
“再有,”沈瑜偏過頭看向他,“幫我這茶樓題個匾額吧?”
早前倚竹茶樓時,她為了吸引那些書生士人,用了寧謹題的匾。此番卻沒那麼多講究,宋予奪題的字就足夠了。
宋予奪應下,隨即又問:“那你怎麼謝我?”
沈瑜眉尖一挑。
談完了正經事,宋予奪的心思就開始往不正經那邊靠了,他目光落在了沈瑜腕上,提醒道:“阿瑜,這痕跡已經消了。”
這幾日,他都督促著沈瑜塗抹藥膏,如今的確已經好了大半。
沈瑜輕輕地咬了筷子,到底是拿人手短,終於鬆口歎道:“好,明日就搬過去。”
待她搬到正房後,宋予奪隨即題了“聽音”的字,讓匠人去製匾額。而茶樓那邊也已經籌備妥當,懸了匾額,正兒八經地挑了個黃道吉日來開張。
當初倚竹是悄無聲息地就開了門,可聽音卻是弄得十分熱鬨,幾乎整個西市都知曉了這邊有了個新開的茶樓,而且首日來喝茶還隻收一文錢。
一時間,湊熱鬨的人幾乎將整個茶樓都填滿了。
沈瑜則是邀了宋予奪來聽說書,就這麼混入尋常百姓中,在二樓尋了個位置坐定。
眾人先是指著那牆上懸著的兩幅美人圖議論紛紛,讚歎聲不絕於耳,及至宗博義上台坐定開講後,又都安靜了下來,情緒隨著故事起起伏伏。
及至最後,一折戲講完,眾人意識到原來其中一幅畫中的山林美人就是這話本中的狐妖,品鑒之後,又紛紛催著他來講另一幅話中的神仙妃子。
宗博義卻是依著沈瑜的吩咐,向眾人道:“這第二折,需得等到明日才講。諸位若是想聽,還請明日再來……”
宋予奪將眾人的反應儘收眼底,低聲向沈瑜笑道:“明日,你這裡的生意怕是還會更好。”
“那就不枉費我籌劃這麼久了。”沈瑜開玩笑道,“眾人都看那美人圖,怎麼倒不見你看?”
宋予奪一本正經道:“怕你吃醋。”
沈瑜被他這直白的回答噎了下,隨即反駁道:“我豈會為了個畫軸醋?”
“當真不醋?”宋予奪拖長了聲音問。
沈瑜:“……不。”
“既然如此,那……”宋予奪頓了頓,又笑道,“那也不看。”
沈瑜這才意識到他這是在刻意逗自己,瞪了他一眼:“堂堂大將軍,越來越沒個正經了。”
她平素裡總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難得有這樣鮮活的時候,宋予奪樂了會兒,又輕輕地勾了下她的手:“走,回家去吧。”
沈瑜也不是真生氣,倒頭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走吧。”
與倚竹那時循序漸進不同,聽音茶樓因著這說書,名聲大噪。
百姓們一傳十十傳百,及至第二日,來聽說話的人早就將位置給坐滿了,還有人要盤瓜子站著也要聽的。
沈瑜反倒沒法再去,隻能等過了半個多月,不似先前那般熙攘,方才又過去聽後麵的話本。
結果話本聽了,連帶著還聽了一耳朵的流言蜚語。
酒樓茶肆本就是諸事傳得最快的地方,先前倚竹那邊都是文人,談的都是詩詞歌賦,不好多加議論什麼旁人家的私事。
可聽音這邊就不同了,什麼三道九流的消息都有。
沈瑜甚至還聽了不少世家捕風捉影的事情,連編排到公主身上的都有,著實是令人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