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欠她的……”
“薑如遇,這些年你占據扶光薑家女的身份,你受了薑家的無邊權勢,享用了數不儘的修煉資源,可扶光卻在外麵受儘苦難,你偷了屬於她的人生、父母親情,你是一個無恥的竊賊!”
“所以,現在用你的血和修為來換扶光一命,給你爭取一個贖罪的機會,你應該感激命運輪回,如你這樣的竊賊也能有救贖自己心靈的機會……”
薑如遇最近一直在斷斷續續地做這樣一個夢,夢裡有一本書,記錄了她淒涼的一生。
書籍名字叫《修真之扶光傳》,講述的是真千金薑扶光認祖歸宗後一路奇遇,不僅收獲了許多天之驕子的愛,還飛升成為神後的故事。
而薑如遇,就是那個假千金,是作者為襯托女主薑扶光精心設計的對照組。
前期,她作為享受了榮華富貴的假千金,能襯托出女主薑扶光的淒涼悲慘,惹人心疼。中期,她身份被揭穿後,女主薑扶光用伎倆針對她一段時間,最後又不計前嫌原諒她,豐富了女主薑扶光敢愛敢恨、本質善良的品質。
中後期,薑扶光身受重傷,眼見著要死,薑如遇又因為受過她父母的恩惠,不得不把周身的鳳凰靈血渡給她救她,失去鳳凰靈血的薑如遇修為全廢,和凡人沒什麼兩樣,變得心性扭曲,狂躁易怒,被讀者大罵挾恩為報。
最慘的是大後期。書中,薑如遇表麵高高在上,如冰似雪,卻擁有一張豔極的麵孔。那張臉,哪怕是眼波微微流轉,也如多情桃花,一看就不正經。她在失去了身份、修為之後仍然貪戀權勢,靠臉爬上天之驕子男配的床。
不料,男配深愛薑扶光,卻舍不得薑如遇的身體,二人的床/事被薑扶光撞破後,薑扶光傷心離開,男配痛苦萬分,一怒之下罵薑如遇是個放/蕩的爛貨,並在享用完後送給了自己的表哥。
薑如遇,這個第一美人就成了被男配們送來送去的侍妾,因為她修為儘廢,連爐鼎都算不上。
每一個男人都會折磨她,因為她害得薑扶光幼年不幸,她對不住薑扶光。事情傳到薑扶光耳中,薑扶光歎息一聲:“自作孽、不可活……”
薑如遇就又成了襯托女主自強不息的對照組,下場極其淒慘——她在正魔大戰時,被下了毒送給魔主,妄圖以美色勾引魔主再毒傷他,想也知道,死無全屍。
薑如遇從夢中驚醒時,天還未全亮,迷蒙的夜色如一雙美人手,像妖妃一般,死死遮攬住天際欲升的勤快朝陽。
許是做了噩夢的緣故,她後頸上的發已經被汗水打濕。
薑如遇披上衣服起床,“唰”一聲劃亮火折子,手一揚,也不用看前方,火折子高高拋過去,精準落入燈罩裡,點亮滿室光暈。
燈亮,鏡子也就跟著亮了。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薑如遇坐到鏡子麵前,睫毛半垂著,鏡子裡的美人睫毛也半垂著。她一抬眸,鏡子裡的美人也抬眸。
薑如遇還在想那個做了許久的夢。
夢裡的薑如遇,因為被抱錯身份,享受了不屬於自己的富貴,所以,薑扶光、薑扶光的朋友們……每一個人都可以不分時間、不分場合公開、大聲的肆意嘲笑薑如遇是一個竊賊——夢裡的薑如遇辯解自己也不想那樣,但彆人隻一句,你是否享受了你不該享受的利益,就又堂而皇之的蔑視她。
假千金的身份成了她的原罪,她得為此把全身的鳳凰靈血都給薑扶光,付出血和滿身的修為,換來一個“贖罪”的評價,最後還得死無全屍,才算了卻一生的罪孽。
薑如遇對著鏡子問自己,願意過這樣的生活嗎?
不願意。
她寧願現在就稟告薑家族人,讓他們鋪天蓋地去尋找一個叫薑扶光的姑娘,如果夢中書籍記載為真,等找到薑扶光,她會把一切占據的東西賠償回去,絕不鳩占鵲巢。
薑如遇蒼白的手扣住鏡前長劍,要去找人商議此事,門一推開,門外腳步聲紛雜,和著星月:“老夫人來了。族裡的族老們也都來了。”
“陣勢不小。”
“老夫人叫把家裡所有人都叫起來,快些,你去南院,你們幾個去東院,麻利著點,老夫人說一個人也彆漏了。”
薑如遇的手放在門前,保持著推門狀——老夫人,是薑家現任家主的母親,薑如遇喚她為祖母。她修為高深,習歸風摧火功,已經是返真期的大能,修真界稱“淩火道君”。
在書裡,正是老夫人領著薑扶光回的薑家,也是這樣浩蕩的陣仗,就連仆人們說的話,也分毫不差。
薑如遇沉默一瞬,推開門往主院走去,前路未卜,總會使人心生怯意。但她總要麵對這一切,錯開的人生,無論是真千金還是假千金都早些歸位。
主院燈火璀璨,淩火道君的話誰敢不聽,各院被吵醒的人睡眼惺忪著,連抱怨都不敢,站得標準挺拔。薑家的族老們、說得上話的人也都在這兒。
老夫人攬著一個衣衫襤褸,看樣子青春靚麗的女子,指著薑夫人唾沫橫飛:“這才是你親女兒,你們個個全都睜眼瞎了,誰是薑家嫡親的血脈都認不得了!讓自己的親女兒在外邊兒受苦,外麵的野種卻在這裡享受榮華!”
薑夫人和薑家現任家主跪在老夫人麵前,薑夫人顫顫道:“母親,我幾日前剛知道這個事情,我也在全力調查這件事,這姑娘我也好好地安置下來,隻等一切辦好就風風光光接回來。”
“安置?”老夫人反問,她伸手把那女子胳膊上的衣服給撩起來,胳膊上有道道斑駁的傷痕:“你看看,這就叫安置?”
又抓起薑扶光身上有些破的衣服:“你看看她穿的是什麼?她和你通過了子母石的檢驗,也通過我們薑家傳承的考驗,還能有假?”
薑夫人驚訝地望向薑扶光,她不是早親自給了她全上陵最好的衣裳、最厲害的靈藥,怎麼她現在沒穿也沒用?
薑扶光清清地回望她的生身母親,她當然不能穿好用好,如果她穿好了用好了,祖母……上陵薑家的人可能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心疼她。
如果不心疼她,萬一他們不攆走這兒鳩占鵲巢的人可怎麼辦?她可聽說了,那個人樣貌修為都頂尖,她不得不為自己盤算。
薑扶光淚盈盈看向薑夫人,薑夫人心裡瞬間軟下來,隻要看著薑扶光那和自己相似大半的麵容,就能讓她的心軟成泥。
薑夫人原本打算妥善安排好一切,接薑扶光回來,沒想到一切提前來了。
事已至此,看著薑扶光身上縱橫交錯的傷,薑夫人忍不住低泣,一把把薑扶光抱在懷裡:“娘的女兒……”
薑扶光清麗的麵容上隨之滾落淚珠,回抱薑夫人:“娘……女兒想你,女兒、女兒能這麼叫你嗎?”
薑夫人心中更是狠狠一抽疼,她的女兒居然連叫她娘都不敢!她哄道:“能……你想怎麼叫怎麼叫。”
母女二人相擁著互訴衷腸,就連薑家家主,看著自己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也忍不住微紅眼眶。
薑家族老們看著這場天倫故事,心中唏噓的同時,也得細問薑扶光一些事情,好更確認她的身份。他們詢問薑扶光的名字後。
“扶光。”一位族老親切道,“你這些年在哪兒?是流落在外,還是被彆的父母給收留了?”
薑扶光眼裡轉著淚水,悲痛道:“我是被另外一戶也姓薑的人給養著了。”她目光轉到薑夫人臉上,哭道:“我們住在黃沙口邊上,我從小就得去驅趕妖狼,好多次,我都差點死在黃沙裡邊。家裡修煉的資源不夠,我也得親自換取,我的手……就是當初被妖狼咬的這麼長一條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