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如遇也生出一絲感慨,同為身具鳳凰靈血之人,她現在懂了在涅槃業火威脅下有多麼不易。想想,那位天南薑家創始人驚才絕豔,世間無敵手,讓他白白死在涅槃業火底下,他如何甘心?
薑如遇得到薑不疑的悉心解惑,對他心生感激,可惜薑不疑已經救無可救,她無以為報,道:“晚輩從沒聽到他隕落的消息,但也不知他身在何方。前輩如有什麼話想要讓我告訴他,若我將來有幸得見他,必定轉述。”
“好、好。”薑不疑這麼多年,最想的就是他的弟弟,這種思念已經成了他在聖地裡能做的唯一事情,他連推辭都不做,從袖子裡摸出一個瓷瓶:“……這裡麵有我寫給他的信,我當初沒來得及交給他,就已經……”
薑如遇收下此淡青色的瓷瓶,鄭重收入懷裡:“隻要晚輩聽見他的消息,無論多遠,定會趕到替您送信。信在人在,信亡人亡。”
“你有心了。”
薑不疑沒想到薑如遇會這麼說,他以為薑如遇能答應替他送信就不錯了,畢竟他隻餘殘魂,不能給薑如遇什麼東西。沒想到薑如遇說信在人在,信亡人亡。
這確實能讓他閉得下眼。
隻是,薑如遇如此,他卻沒什麼能給她的,薑不疑有些慚愧,薑如遇看出他的心思,輕鬆道:“您已經幫了我許多,如果不是您,我恐怕還不知大難將至。”她道:“我隻知我是人族,我的父母也是人族,怎麼有鳳凰靈血就要遭受涅槃業火,如果不是前輩提醒,我絕想不到。”
“什麼?”薑不疑道,他困惑道:“你不知道身具鳳凰血脈者,有成為真鳳的可能性?”
他一拍腦袋:“是了,身具鳳凰靈血者本就極少,之前隻有我弟弟,現在恐怕隻有你,你不知道也應當。”
薑不疑指著聖地內其餘的神魔獸身軀:“你可知道,大道不絕?這麼些神魔獸在當初就因力量太強,而被天道製約,族群越來越少。到了那場大戰,更是儘數覆滅於此,但它們不甘如此下場。”
“大道也給了這些神魔獸一線生機,它們族中未出生的胚胎,將投生人族,借助人族的氣運才能轉生,這就是鳳凰靈血、古龍血等血裔的由來。同時,因為它們力量太強,越強的神魔獸,能轉生的也就越少。”
饒是活在修真界,對神魔鬼怪接受良好的薑如遇對此也覺得太過神奇。
她微微擰眉,她一個人,居然有可能會是一隻鳳凰?
薑不疑嗬嗬笑道:“你彆擔心,涅槃之後,成為鳳凰還是成為人,想必你也能自己做主……”
薑不疑的話還沒說完,驀地,冰原聖地發生劇烈的震顫,堪稱夢幻的光暈升起,哢嚓、哢嚓……被冰封的化蛇、玄蜂等神級魔獸身上冰層碎去,它們的身軀也漸漸變淡,成為無數光點。
薑如遇以為還要發生魔龍那樣的事,她雖長劍已殘,卻也立即以靈力幻出一柄長劍,戒備、冷淡地看著那群神級魔獸。
薑不疑卻沒太多驚訝,反而含笑看著薑如遇。
薑如遇也慢慢發現,冰原上那隻振翅的冰鳳也逐漸化為光點,慢慢進入到她的體內。她看向薑不疑,卻連薑不疑的身體也在變淡。
薑不疑仍是笑,他看著沐浴在光點裡的薑如遇,這個後輩實在擔得上出類拔萃四個字。
她遭遇過魔龍的攻擊,現在麵對其餘神級魔獸,第一反應也仍然是戰,不怯、不懼,纖細高挑的身軀裡蘊含著鋒銳的冷氣。
冰鳳會選擇她,他實在是一點也不奇怪。
薑不疑快消失了,他解釋道:“魔龍蘇醒,他的力量會連帶著他曾經的部下化蛇、玄蜂等也複活或者轉生,現在,恐怕它們已經回到月魔界。冰鳳也會隨之消失,我這個殘魂,也得消失了。”
薑如遇雖不舍,卻也知道人死如燈滅,不能強求。她道:“晚輩一定替前輩送信,前輩勿要掛念。”
薑不疑笑:“我知道,對了,聖地之後仍然能使用,這裡將殘存神魔獸的殘息,對整個天南薑家都是極大的機緣。你記得通知他們。”薑不疑朝薑如遇眨眨眼:“修真界太平的日子過久了,恐怕都遺忘了我們天南薑家,但我們也不該任人欺侮不是?”
薑不疑記得和弟弟一起手創天南薑家的日子,那時候,天南薑家天下無敵,整個天南三十二家在當時是修真界最強的力量,正因為他們強,才守得住連綿苦寒的關隘,不讓魔界侵犯修真界。
他們難道不知道中陸等地帶靈礦多、靈脈廣,更加富饒嗎?他們要是想搶當時的中陸地帶,誰能阻擋他們?
正是因為道義,他們才主動守住關隘。可是,日子久了,他們變弱了……就被欺負到頭上來了。
薑不疑連鳳凰靈血的濃度都看得出來,難道看不出來薑如遇手筋被廢、修為被毀嗎?他難道不能猜到這麼個天賦絕頂的小輩,天南薑家絕對會護著,如今薑如遇成了這樣,隻能說明,是天南薑家護不住了。
薑不疑這麼些年在聖地內部,聖地沒被攻陷,說明天南薑家仍然在恪儘職守守著黃沙關。
對待這樣恪儘職守、兢兢業業的一個家族,毀掉他們如此具有潛力的後輩的資質,這怎能不讓人厭惡?
薑不疑心中門兒清,這還是在他不知道天南薑家派出三個主帥級彆的人去接薑如遇,仍然遭遇冷臉的情況下。當時薑天霸、薑天信、薑天辰三人可都是抵禦魔族、浴血奮戰不知道多少次的戰士。天南薑家派出他們,未嘗不是想賣點麵子。
可惜,上陵薑家隻看實力,誰實力強橫誰就是公道。
薑不疑眺望遠方,沒有哪一個家族該永遠吃虧,一些帳,可以慢慢算了。至於那條魔龍,事關修真界的大事,自然該修真界所有人一起扛,他操什麼心?
天南薑家為修真界付出這麼多,早夠了。
薑不疑痛痛快快消散下去,殘魂灑入整個聖地。他堅守了幾千年的崗位,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