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如遇坐在山頂的石頭上, 遙望遠處魔龍的威壓。
如果現在魔龍過來,她傷重難愈,恐怕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她腹部那條傷口連大地之力都沒能完全讓它愈合, 仍然在淌著血,直到青龍送了一片龍鱗給她,那種不斷失血的暈眩感才得以緩解。
遠處魔龍的威壓漸漸消弭,看樣子他不打算過來。清風裡, 青龍的意也並沒有消失, 而是和魔龍的意混合在一起, 飄向其他地方。看樣子, 他們重歸於好,青龍說服魔龍不再追究此事?
青龍會沒事嗎?薑如遇對和自己並肩作戰的青龍有著擔心, 卻又自嘲,她和青龍拚儘一切才能逃出來, 現在她拿什麼去擔心青龍和魔龍回去後的處境。
薑如遇現在安全了,儘管安全,薑如遇現在仍然一陣後怕,她去搶奪大地之力的舉動實在是太冒險,原本她要遠離迷霧妖村, 卻選擇了相信血脈的指引。
薑如遇內視自己的身體, 大地之力到她的身體裡,變成一株纖弱的植物,這植物葉片卻是澄黃色,花苞也非常小……它在修複自己身上的傷,可是收效甚微, 連魔龍刺出的口子都沒辦法完全修複。
這大地之力究竟還有其他什麼作用?
薑如遇知道魔龍都要的大地之力一定不是凡品,可如果眼下她無法使用的話, 就不值得為這樣的機緣搭上也許死在魔龍手裡的風險。修真界有太多機緣,但是每個修士必須酌情搶奪機緣,不能明明是凝丹期的實力卻去搶真仙境的機緣,既危險又沒大用。
一切還是循序漸進為好,看來以後哪怕是血脈的指引,自己也要斟酌再三,彆再碰到這種情況。
在薑如遇以為這大地之力隻有以後才能發揮出威力時,她目光一凝,環顧自己體內,她的經脈……
薑如遇之前廢去修為,經脈幾乎全損,那些經脈就像是有了破漏的江河,根本無法儲存靈力,漸漸枯萎,可現在有了代表生機的大地之力,其中一條經脈離大地之力最近,已經從原來枯萎的模樣變得有了一絲生機。
這一刻,沒有任何言語能表達出薑如遇心中的激動。
要知道,為什麼說被廢修為後的修士幾乎斷絕修習的可能性,一是因為經脈無法儲存靈力,二就是因為長久不用的經脈會漸漸變成死脈,和凡人無異……現在有了大地之力的生機衝刷這些經脈,薑如遇的經脈就還有轉機。
如果大地之力在她身體裡待得更久一些,幾十年、幾百年下來,也許她的經脈還能複原。
這恐怕就是薑如遇的鳳凰血脈一定要指引她拿到大地之力的原因。
思及此,薑如遇再也坐不住,山巔風大,她清寒的眼眸裡卻始終含有堅定的光。她要回玄陽宗,再細細參悟體內的大地之力應該怎麼用。
薑如遇從陡峭的山巔慢慢下去,正待下到半山腰,就察覺到整個迷霧妖村都在被攻擊。
同時,她感受到了白歡的意。
白歡帶著救兵來了!
薑如遇咳嗽幾聲,救兵來了好是好,但從他們久久無法進來的舉動看,他們找不到迷霧妖村的入口。如果這還是之前那個小小的迷霧妖村,薑如遇能夠快速釋放自己的意,可現在迷霧妖村擴大了不知多少倍。
她得想個辦法……希望師尊跟著來了。
迷霧妖村外,宗賢和一眾長老騰於空中,宗賢麵前擺著一口黃鐘大呂,這鐘古樸沉重,撞在前方的山坳處,回音陣陣、餘音不絕。
宗賢聽了好一會兒這大鐘的聲音,這大鐘散發出的音波照理應該進入這片山坳的每個角落,等到回音回來時候,他就能找到那個所謂的迷霧妖村究竟在哪兒,可是,沒有……
眼前的青山一片祥和,看不出絲毫凶險。
鬆筵峰主不禁沉下臉嗬問白歡:“你到底有沒有帶錯路,出事的真是這片地方?”
白歡謙卑回道:“弟子絕對沒有帶錯路,就是理山一帶。”她眼尖,覷到一處石頭上的布料後指著那裡道:“弟子也怕弟子走錯地方,所以弟子出得迷霧妖村後,便撕下弟子身上的一截衣服壓在石頭底下便於弟子認路。”
鬆筵峰主的弟子薑扶光失蹤,他正在氣頭上,看白歡這副模樣就來氣:“這麼多人進去,你修為在裡邊不算最高,法寶也不算最多,底牌更不可能有她們多,怎麼偏偏隻有你一個人逃了出來!”
鬆筵峰主咄咄逼人,白歡咬緊牙關,生受了這刁難:“是燈月峰的如遇師妹用異火救我出來,後來,如遇師妹卻不知為何,又回了頭去,至於丹師兄他們因故並沒同我們一路,弟子也不知道他們遭遇了什麼。”
白歡不敢在鬆筵峰主麵前說對薑扶光的不滿,三言兩語把分隊的事兒帶過去。
宗賢橫了鬆筵峰主一眼:“夠了,你的弟子沒出來,也沒必要拿彆人的弟子撒野!”
鬆筵峰主倒不敢對宗賢放肆,道:“宗主,我也是太過著急,這次裡邊的弟子可非同小可啊。”
丹流是丹家的金寶貝,二百骨齡的凝丹巔峰,丹法雙修身具紅蓮淨火。薛歸寧薛紅羽外家是修真世家水家,父親也是玄陽宗的長老,薑扶光更是家世了得,哪怕薑如遇,也是天南薑家的人。
這麼幾個人如果在同一次任務中喪生,他們背後的家族怎能善了?
宗賢何嘗不知:“本座知道,讓玄陽宗宗內的陣修長老前來這裡,看看能不能看出一些端倪。”
燈月峰主在一旁急得嘴裡起泡,他讓徒弟出門最好帶些靈石回來,現在卻有可能連徒弟都回不來,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啊。
等到玄陽宗的陣修到了,裡麵的人還能活幾個?
燈月峰主懶得理鬆筵峰主在那朝人撒氣的本事,他展開自己的意,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薑如遇身上那獨特的意,有倒是有,但是實在是太縹緲,像是被人刻意遮掩了一樣。
驀地,燈月峰主發現五百米開外一處石頭拐角處,有一株奇怪的植物。
這植物葉寬似羽,遠遠望著令人有些眼熟,燈月峰主撲過去,他越走越近,赫然發現這株植物頂著的是個人腦袋,從模糊的五官人樣來看,有些像他的大徒弟。
燈月峰主當然不會以為他那大徒弟好好在燈月峰種著,會跑到這兒來……那麼,全天下不可能有和他大徒弟一樣的植物了,製造出這株植物的顯然隻有看過大徒弟的另外一個人:薑如遇。
燈月峰主一顆心漸漸震顫起來,他順著這株人頭植物看過去,果然,這株植物上還有另外的藤蔓葉片,全順著一個方向指去。
他大喜,朝宗賢等人招手:“這裡!我們往這裡走!”
不等宗賢等人跟著過來,燈月峰主便朝前方跑去。他一點也不等其他人,本來要惹來抱怨,但因為他慣常都是這種不三不四的性格,倒也沒人說什麼。
一行人順著薑如遇用大地之力製造出的藤蔓走,成功到達迷霧妖村。
他們都是修為高深的修士,在外麵看不出什麼端倪來,一進裡麵就知道彆有洞天。丹流的師尊光真峰主感受到紅蓮淨火,第一時間朝宗賢拱手道彆,繼而飛奔前往丹流等人的方向。鬆筵峰主等人隨之跟上。
宗賢看他們離開,也沒阻止,隻再吩咐幾個長老和他們一塊過去,他則帶著另外的長老跟上燈月峰主的腳步。
在白茫茫大霧之中,燈月峰主看不太清,卻能清晰地感受到薑如遇的意,他奔過去,離薑如遇越近,就越看得清楚她現在的狀況。
他這個徒弟已經成了一個血人,身上、手上全是傷口,小腹處的血更是發黑,宛如從血水裡撈起來的一樣。她坐在那裡,在白霧之中如同一朵絕美的山茶花,過往劍修的冷淡鋒銳好似都減輕不少,豔而冷。
薑如遇的五官旖旎風情,素日的冷淡讓彆人不敢輕視,現在那被壓著的豔色好像一點一滴冒了出來。
他道:“徒弟呀!”
怎麼就被揍得劍意都變少了?
薑如遇渾身無力,眼前陣陣發暈,提醒道:“師尊,捂住鼻子,彆看那個植物,上麵有類似魅惑的力量。”
薑如遇沒有多的靈力,她完全用的是大地之力來變出那像師兄的植物,可是大地之力變幻出的植物會帶著繁衍、魅惑的力量,這就是燈月峰主覺得薑如遇變得不那麼冷淡的原因。
燈月峰主受到提醒,趕緊照著薑如遇的說法做。
他豪氣乾雲地道:“誰揍的你,為師這就去為你報仇!”
不隻他,就連宗主和其餘長老都來了,這個迷霧妖村裡什麼妖獸能那麼猖獗,他今日一定要它好看。卻不想,薑如遇用最後的力氣看他一眼,眉眼清冷堅定:“不,快跑。”
這是她最後的力氣了,她變幻出的植物橫跨迷霧妖村裡外,那植物是薑如遇控製著大地之力按照大師兄的模樣一點一滴製造而成,一絲錯漏都沒有。這已經耗儘她的所有心力。
薑如遇再也撐不住,眼睛闔上失去意識。
“徒弟、徒弟……”燈月峰主拍拍薑如遇,見她確實醒不來,忙拿出一粒丹藥放在她嘴裡,宗賢這時候也走過來,道:“她說得沒錯。”
宗賢環顧四周,這個古怪的地方幾乎囊括了好幾條山脈,詭異至極,連他在裡麵都不能視物,恐怕背後的黑手修為不在他之下。
宗賢道:“如今我們在彆人的地盤,打起來恐怕占不了什麼上風,不要意氣用事,先把活著的弟子救出去再說。”
他見到薑如遇身上的血和斑駁的傷痕,已經不抱太大希望。
連薑如遇都在這個迷霧妖村裡折成這樣,其餘弟子該如何?哪怕是宗賢,都隻能說儘量帶走活著的弟子……
另一邊。
化蛇身邊站著一個麵容上有黑紋的玄蜂,丹流、薛歸寧、薛紅羽和薑扶光都被牢牢地綁在四根黑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