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2 / 2)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我的小魚夫人,好像已經快熟透了,”沈湛語含笑音,手帶了纏金簾鉤,妃紅帳帷如水落下,暖融的燈光,映著一對鴛鴦帳影,羅衫輕解,交頸情濃。

新婚燕爾,正是耳鬢廝磨、如膠似漆,沒兩日,沈湛就因將至除夕休沐在家,日日與溫蘅同進同出,撫琴作畫,賭書潑茶,享受琴瑟和鳴之樂,轉眼新的一年至,初一午後,按禮,溫蘅需作為武安侯夫人,與婆母華陽大長公主一起入宮,向太後、皇後道福。

這還是溫蘅頭次與婆母一起出行,縱是已經習慣了婆母對她的冷淡輕視態度,溫蘅心中猶是有些忐忑,兩架車馬停在侯府門口,溫蘅要扶婆母上車,手已抬起去扶,婆母卻當著明郎等人的麵,直接將手搭在一名侍女手上,冷著臉登上了車。

溫蘅默默垂了手,見婆母躬身進入車廂落座後,向後麵的馬車走去,華陽大長公主坐在車內好一會兒,卻仍不見啟程,撩起窗簾向後看去,見自己那個兒子,正趴在車窗處,同他的寶貝妻子說話,好似在軟語寬慰她剛才當著一眾侍從的麵、給他妻子甩臉色的事。

大長公主心中火起,拂然摔了窗簾坐回去,容華公主是今上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她當年與丈夫選擇了今上,聯手助他入主東宮後,就有意讓明郎將來與容華成親,謀了多少年,兒子不肯領情尚公主就罷了,娶個世家權臣之女也行,沒想到他卻死活要娶個大齡小吏之女,不僅對家族毫無助力,還惹了非議、敗了臉麵。

她真是看這兒媳怎麼看怎麼礙眼,偏偏明郎愛她如珠似寶,一次她因朝堂之事心情極差,回來看這溫氏低眉順眼的樣子,更是心煩,隨便尋了個理由,罰她去沈家祠堂跪了一個時辰,結果那天晚上明郎回來,二話不說,直接走到她房門前,撩袍下跪。

她驚問他這是做什麼,明郎道妻子的錯就是他的錯,妻子受罰,丈夫當雙倍承擔,說什麼母親以後責罰兒媳,兒子都當雙倍受之,完了硬生生在她房門前的雪地裡,跪足了兩個時辰,把她氣得不行,一瞬間恨不得沒生這麼個兒子。

華陽大長公主一路心煩意亂地入了宮,等在宮門前下了馬車,也是直接無視了她這兒媳,走在前麵,溫蘅從後麵馬車下來,急行了幾步,默默跟走在婆母身後。

入宮沒走多遠,即有皇後派來的侍女迎上來,說是皇後娘娘正陪著太後娘娘在買賣街閒逛取樂,引著華陽大長公主等往那裡去。

所謂的買賣街,是大梁梁成帝的首創,成帝為君無所建樹,好做商販,在宮中寧巷建了條買賣街,各式門店攤販應有儘有,就連酒樓戲台也不缺,常命令妃嬪宮人等,扮成行人小販,逛街講價,而他就沉溺其中,一時買貨,一時賣貨,樂此不疲。

後來,成帝駕崩,後任皇帝沒繼承父皇的為商之誌,但直接拆了這街,又好似太不顧及父皇的臉麵,於是將這買賣街保留了下來,但隻許在新年的前三日開放,專給後宮女子取樂用,增添新年喜氣,這一宮例,沿襲至今。

溫蘅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宮內買賣街,見景象繁華、人聲鼎沸,真就像京城街市一般,兩邊商販吆喝之聲不絕,有男有女,身上都是平民衣裳,瞧著像是宮裡的內監嬤嬤扮的,逛街的人,也沒有一個穿著彰顯身份的宮內衣裳,憑衣裳看不出人,隻好看容貌風度,顏色嬌豔、落落大方的,應該是宮裡的娘娘,三三兩兩成行,好奇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笑語不斷,另還有許多宮女侍衛,扮作行人穿梭其中,熱鬨非凡。

若無皇後派來的侍女指引,想在這熱鬨“街市”,尋到太後一行,可真不是容易事,侍女將她們引至買賣街左邊的一間茶樓裡,太妃皇後貴妃公主等,俱在此處陪著太後,一同享用民間點心,圍坐著閒話說笑。

在座之人也都穿著尋常衣裳,單看麵容,溫蘅隻認識皇後娘娘,但見左邊那位清眸流盼、姿妍楚楚的女子,腹部微微顯懷,定是貴妃娘娘,中間那位四十上下的美貌婦人,如被眾星拱月,應就是當朝太後娘娘,而依在她身邊的那位、十七八歲的明麗女子,想來就是今上的親妹妹——容華公主了。

華陽大長公主再不喜歡她這兒媳,木已成舟,也得把她推到人前,淡聲命溫蘅向太後等行禮。

溫蘅剛要屈膝叩拜,就聽太後娘娘笑道:“免禮,穿了這身衣裳,誰也不認識誰,你朝我跪什麼呢?!”

在座之人都笑了起來,獨容華公主麵無表情,皇後瞧在眼裡,為弟妹懸著心,太後見這溫氏倒是眉目如畫、風姿清雅,不禁多看了幾眼,但因容華在旁的緣故,也並不開口讚她,她都如此,其他人自然也不開口,隻與華陽大長公主笑語,請她快些坐下。

華陽大長公主笑問:“聖上怎麼沒來陪著太後?”

太後笑道:“也不知他是在禦書房理政,還是躲在這兒哪裡,不管他,他要是在這兒,多少人說話都不自在。”

溫蘅聽著她們說笑,上前儘兒媳本分,為婆母倒茶,誰知茶還沒奉與婆母,桌下不知被誰踢了一腳,她身子一抖,手中茶也潑了大半出來,濺濕了衣袖手背。

華陽大長公主差點被這杯茶潑了滿臉,心中惱怒異常,想這溫氏小門小戶、連杯茶都倒不好,在這麼多人麵前丟她臉麵,氣得要狠狠數落她,但又因當著太後等人的麵,沒法發作,於心中積攢著怒氣。

皇後看弟妹手背像是被燙紅了,忙命人去取藥來,她剛開口,就聽容華公主道:“何必這麼麻煩,街上不就有現成的藥鋪。”

華陽大長公主現在一看溫氏,就滿肚子火,她忍著氣道:“你去吧。”

溫蘅垂下眼簾,輕輕“是”了一聲,攜侍鬟退出了這間茶樓,那杯茶本也不是很燙,她走到“大街”上,冬日冷風撲麵吹來,手背處這麼一凍,更加沒什麼感覺了,隻看著紅紅的,仍有些駭人。

春纖心疼道:“小姐,我們快去買藥吧。”

溫蘅笑,“帶錢了嗎?”

春纖一滯,聽她家小姐道:“沒事的,我不疼了,隨便走走吧。”

溫蘅一邊帶著春纖閒逛,一邊想著方才受的那一腳,從方向上來說,踢她的該是容華公主,至於為何踢她,大抵是惱恨她與明郎一事,想讓她在眾人麵前出出醜……

溫蘅想著想著,走經過一家書鋪,抬腳走了進去,店中好似無人,隻書架林立,墨香四溢。

溫蘅原隻是隨便走走看看,誰知翻看了一陣兒,竟挑了幾本珍本出來,疑心這店鋪裡的書,是不是從皇家藏書樓搬來的。

……那麼,能買回去嗎?

溫蘅四看了看,走到櫃台前,見裡頭原來有一個人,身著一襲如洗的雨過天青色文士長衫,悠然躺在黃木搖椅上,臉上蓋著一冊翻開的《六朝史》,看不見麵容。

這應該就是扮作店主的人了,溫蘅凝看了他好一會兒,也不知他到底有沒有睡著,默了默,輕聲問道:“請問……我可以買書嗎?”

那人聞聲略動了動,一隻修長明晰的手,緩緩搭上麵上的《六朝史》,把書往下移了移,一雙清湛的眼,如雲開月明展露在她眼前,月射寒江般看了過來,微涼的眸光在落到她麵上時,似是微微一定,但又很快沉靜如幽海,讓人疑心那平靜的海麵是否曾掠起過絲毫波瀾,隻那眸中隱隱的不怒自威的氣勢,是十成十地存在著,看得人有些發虛。

她也的確有些心虛,“……我……沒帶錢”,溫蘅取下攏在手腕處的碧璽珠串,遞到櫃台上,“可以用這個抵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字寫超了,但守諾把皇帝放出來了,這章就到這兒吧,下章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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