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聽說了嗎?今日項城郡王府的世子進城,特來為陳太後獻壽。”身旁路過一群公子哥,搖著竹骨扇,仰著脖子高談闊論,隻為引得那窗邊佳人回眸一個眼神。
今日蘇芩穿一件白綾襖兒,下頭一條玉色裙,腳上一雙雲頭白綾高底兒鞋兒。身姿盈盈的趴在窗邊,楚腰窄肩,青絲逶迤,有涼風襲過,裙裾漾漾,漣漪似得劃出圓弧,飄來陣陣甜香。
雖隻是一個背影,但已讓人心猿意馬,連頭發絲都帶著惑人的盈媚。
酒樓下的皇城大道上,人們擠擠挨挨的往旁邊躲,抻著脖子朝江陵城門口看去。
隻見城門大開,有人身騎高頭大馬,引著身後浩浩蕩蕩的隊伍,慢悠悠的晃進來。
“哎,哎,項城郡王府的世子到了。”方才那批公子哥趁機站到蘇芩身邊的槅扇旁,覷著眼偷看人。
蘇芩戴著帷帽,公子哥們看不到臉,心中一陣遺憾。
“不對呀,聽說這項城郡王府不是隻有一個鳳陽縣主嗎?”身穿綠衣的公子哥神色疑惑的開口。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為首的公子哥一揚折扇,抖著腿道:“這項城郡王府的世子自小隨母住在古蒙,算半個古蒙人,二十多年未曾回項城。外頭自然隻知一個鳳陽縣主,不知還有一個世子。”
“自小在古蒙長大?我聽說這古蒙人可都是生啖人肉,喝人血的呀!”綠衣公子驚呼。
為首的公子哥一挺胸,意在美人麵前表現出男子氣概,“就算是這世子生啖人肉,喝人血,那在本公子麵前,也得跪下喊大爺。”
樓下又是一陣騷動,人人擠挨著探頭去看那所謂的項城郡王府世子。
蘇芩漫不經心的一瞥,卻突然頓住視線。
男人身穿緞麵錦袍,外罩一件月白披風,頭束玉冠,麵如冠玉,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慵懶表情,身形靠在馬上,歪歪斜斜的也沒個正行。但即便如此,因著那副清貴皮囊,也還是得到了眾人的驚歎聲。
“哎,這,這世子……”綠衣公子指著項城郡王世子,神色困惑,“怎麼有些眼熟?”
為首的公子哥瞪圓了一雙眼,半個身子都探到了槅扇外。
“陸,陸霽斐!”
綠衣公子趕緊捂住為首公子哥的嘴,一陣左顧右盼道:“你,你瞎喊什麼呢?”陸霽斐這個名字,如今在皇城已變成一個禁忌。
綠衣公子話剛說完,突然看到身旁的美人摘下了帷帽,露出一張如花般的嬌媚麵容。妍姿妖豔,豔如桃李,但卻偏偏還透著一股清冷勁,又清又媚的,勾人人心癢癢。
蘇芩單手按在槅扇上,緊到指骨泛白。她用力的瞪著一雙眼,看向樓下的男人。
對,沒錯,就是那張臉。
男人搖搖晃晃的歪著腦袋,夾著馬腹,慢悠悠的準備過去。
蘇芩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盞,猛地一下往下砸。
原本神色慵懶的男人突然往旁歪了歪身子,茶盞砸到地上,馬被驚到,整個隊伍有些混亂,但片刻後受驚的馬被強硬安撫住,隊伍又回歸到先前的平靜。
男人抬眸,朝樓上看去。
女子梳一頭黑油油的高髻,周圍斜簪一排六支茉莉簪兒,白玉雙耳上綴一對珍珠耳璫,粉頸纖腰,增嬌盈媚,灼灼如春日桃花。
世子一咧嘴,吹了一記口哨。
那副混不吝的模樣哪裡還有先前神似陸霽斐的清貴。
蘇芩暗蹙眉,有一瞬時覺得是自個兒看錯了,但這副皮囊,這張臉,明明就是陸霽斐那廝啊!
“蘇,蘇三?”綠衣公子看著蘇芩,突然捂嘴驚呼。
那為首公子哥回神,眸色怔怔的盯著蘇三,大張著嘴。
皇城蘇三,竟能讓他有幸得見……
隊伍晃晃悠悠的要過去,蘇芩提裙,疾奔下樓,卻在紫藤閣門口被前來赴約的高俊給攔住了。
“蘇三姑娘還親自下來迎接某人,某人真是三生有幸呀。”高俊一如傳聞中言,貌不副其名,容狀短小,甚至身量隻到蘇芩胸前。
蘇芩被高俊纏住,急的額角滲出細汗,她厲聲道:“讓開!”
高俊一愣,拱手笑道:“蘇三姑娘這是何意?”
“嫌你醜。”蘇芩麵無表情道。
高俊愣在當場,蘇芩趁機步出酒樓,卻見大街之上已無方才男人的蹤跡。
“那項城郡王世子呢?”蘇芩隨意抓過一個路人。
那路人原本一臉不耐,在看到蘇芩那張臉時,隻知癡癡的笑,甚至意欲去撫蘇芩拽在他寬袖上的手。
蘇芩嫌棄的一擺手,突然看到鎮國將軍府的馬車。
“停車。”蘇芩急衝出去,攔停馬車。
“哪裡來的刁民,不知這是夏首輔……”馬車夫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身後傳來自家主子驚喜的聲音,“姀姀?”
蘇芩麵無表情的提裙上馬車,端坐在夏達對麵,直奔主題道:“項城郡王世子如今在何處?”
夏達一愣,漸漸收斂麵上喜色,“聽說是今日進城。一進城就會進宮。”
“那我們進宮。”
馬車轆轆往皇宮的方向去。
夏達看一眼坐在對麵的蘇芩,喉嚨乾澀異常。“姀姀,多日不見,你又清減不少。”
“托夏首輔的福。”蘇芩垂著眉眼,明明是一副低眉順目的柔順之態,但說出的話卻冷嘲熱諷的厲害。
夏達麵色微白,已經習慣。
“聽說蘇大人喜得一子,還未攜禮上門恭賀。”
“夏首輔新婚燕爾,蜜裡調油,哪裡有空來。”蘇芩話剛說完,看到夏達一臉麵無人色,心中波瀾不驚,隻覺無趣。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他要當他的夏首輔,便知該失去的,是些什麼東西。
小姑娘梳婦人髻,坐在那裡,盈盈嫋嫋,如雲如霧。
夏達眼盯著,不自禁暗蜷了蜷手。
“姀姀,你如今已恢複自由身,不必再梳婦人髻。”
“夏首輔管的寬了些。”蘇芩神色冷淡道。
夏達抿唇,霍然伸手一把攥住蘇芩的胳膊,緊緊箍在掌中。“姀姀,我對你的心,你是清楚的。你若願意,我立即就能抬你進門。”
“放手。”蘇芩掙紮了下,掙紮不開,便冷聲道:“抬我進門?夏首輔好大的官威,抬我進門做什麼?做妾嗎?我告訴你夏達,我蘇三便是做陸霽斐的妾,也不做你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