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達抿了抿唇,心口有些激蕩。
“姀姀,你嫁我……”
“夏達,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就算一輩子做陸霽斐的妾,也不會去做你的妻。”說完,蘇芩一扭身,甩袖就走。
夏達下馬車,跟在蘇芩身後,急急解釋,“姀姀,你是不是還在生氣我娶了朱麗月?那時候郴王相逼,陸霽斐咄咄逼人,我也是以大局為重,我也沒辦法。”
蘇芩臉上的笑更冷。
見蘇芩不說話,夏達滿以為是自個兒猜對了。他攔住蘇芩,正色道:“姀姀,你先嫁與我做平妻,待日後時機成熟,我就將朱麗月休了。我夏達這一世,隻會有你一個人。”
蘇芩索性站住,她端著身子仰頭看向夏達,諷笑道:“我是殘花敗柳之身,夏首輔不介意?”
“不介意。”夏達立時道:“隻要姀姀願意嫁我。”
蘇芩勾唇,語氣輕慢,帶著一股子嬌軟,說出的話卻刺人的緊。“夏首輔不介意我是殘花敗柳之身,我卻介意夏首輔,人儘可妻。”
尖利的話語,因著是蘇芩說的,更為刺穿夏達的心。夏達麵無人色的站在那裡,搖搖欲墜。
蘇芩提裙,麵無表情的繞過夏達走遠。
離蘇府還有一段路,蘇芩繞路去了城西。她站在陸府門前,怔怔的看著那塊布滿蜘蛛網的匾額。
曾經有多輝煌,如今就有多落寞。
失去了陸霽斐的陸府,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曾經囂張到不可一世的陸家人如今隻得窩在一方小小破敗陸府內,連府門都不敢出。而姑奶奶陸春蓉攜趙嫣然,則腆著臉回了趙老爺的府邸。
趙老爺的兒媳婦生下一男胎,趙老爺不顧倫常,對其百般愛護。致使陸春蓉和趙嫣然在趙府更是沒有落腳的地方。
“吱呀”一聲響,陸府的大門被打開,走出來一個挎著籃子的婦人。
婦人一偏頭,看到站在府門前的蘇芩,一臉喜色的上前喚道:“蘇三姑娘?”
“趙家大奶奶?”蘇芩神色奇怪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趙家大奶奶揭開蓋在竹籃子上的白布,道:“我來給陸首輔上點香。外頭風大的很,這香怎麼都點不著,所以我就進了門去。”
蘇芩看一眼那香,粉唇緊抿。
趙家大奶奶見狀,滿以為是蘇芩又想起了傷心事,“這天冷的,蘇三姑娘與我進馬車坐坐吧。”
蘇芩推辭不得,隻得與趙家大奶奶進了馬車。
馬車前掛一盞風燈,燈色氤氳間,蘇芩看到趙家大奶奶身上穿的衣料,髻發上戴的簪子物事,皆是上品,與先前蘇芩初見時大相徑庭,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大奶奶有心,這麼冷的天,還來上香。”蘇芩捧著茶盞,跪坐在馬車蒲墊上。
趙家大奶奶歎息一聲,“當年若不是陸首輔與蘇三姑娘幫襯我,哪裡有我今日。那陸春蓉和趙嫣然心思歹毒,曾想哄騙我吃下打胎藥,幸好陸首輔先前提點了我一句,才讓我兒免遭噩運。”
蘇芩想起那年逾半百的趙家老爺,再看趙家大奶奶。
趙家大奶奶其實長得頗有姿色,隻是因著先前總是一副哭喪臉,所以看著便讓人覺得有些晦氣。不過如今稍一打扮起來,容色立即就不一樣了。
“我倒是不知還有這事。”蘇芩撫著茶碗,下意識將手指攪進去點了點茶麵上的桃花瓣。“大奶奶可後悔?”
趙家大奶奶輕笑一聲,眸色有些冷,“不後悔,該後悔的是趙家人。”
“此話何解?”蘇芩聽出深意。
趙家大奶奶但笑不語,隻吩咐馬車夫將蘇芩送回了蘇府。
月色如水,華燈初上,蘇芩突然發現,每個人都不簡單。
……
翌日,桃紅含宿雨,柳綠帶朝煙,滿目雲淡風輕。
蘇芩牽著一隻半人高的狗,走在大街上,直直往項城郡王世子臨時住的驛站行去。
“哎呦,這狗真凶……”
有路人看到蘇芩的姿貌,想上前攀談,卻都被那狗給嚇了回去。比起美人,還是命更重要些。
蘇芩穿一身烈焰騎裝,襯出纖細窈窕身形,腰間掛一馬鞭,青絲束起挽成男兒髻。鬢角梳的光亮,露出一張白膩麵容,杏眸粉腮,菱唇小口,隱有甜香肆意。
一路行到驛站,蘇芩撫了撫手裡牽著的阿狗。
阿狗長的很快,從小奶狗長到如今的大家夥,隻半年多的時間。蘇芩將其養的很好,毛發順滑,油光蹭亮的一看就氣勢十足。
“嗬。”蘇芩冷笑一聲,抬腳踹門。
門房急急奔過來開門,看到站在門前的女子,愣道:“這位姑娘……”
“汪汪汪……”阿狗一陣狂吠,門房被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麵如菜色。
蘇芩堂而皇之的牽著阿狗入內。
驛站很大,裝修的也很氣派。因著要招待項城郡王府的人,所以裡頭便融入了很多項城風格。高牆合院,青磚灰瓦,樸素低調。
阿狗嗅著氣味,一路引蘇芩到正屋前的中庭。
因著蘇芩這隻看上去凶神惡煞的大狗,所以無人敢攔她。一路疾走,穿過房廊,蘇芩至中庭,卻不防看到庭內石桌前正坐著四人。分彆是郴王、陳穎蘭、鳳陽縣主和斐濟。
石桌上擺酒水,看模樣像是從宮裡頭帶出來的早膳。
四個鹹食,十樣小菜。一碗蹄兒,一碗鴿子湯,一碗蒸餅,一碗混沌麵兒。還有一大碗粳米栗子果仁梅桂白糖粥。旁邊是一壺小銀盅,裡頭裝著篩好的桃花酒。
陳穎蘭正在給斐濟盛粥,被突然出現的大狗唬了一跳,趕緊趁機往斐濟身邊挪,斐濟麵無表情的舉起沾著粥漬的勺子擋住了陳穎蘭的動作。
“汪汪汪……”阿狗做出攻擊姿勢,一陣亂吠。
鳳陽縣主眼前一亮,“好威風的狗啊!”說完,她提裙奔過來,一把將阿狗攬進懷裡一陣揉搓。
阿狗舒服的癱倒在地,四爪朝天,喉嚨裡頭發出“嗚嗚嗚”的軟叫聲。
“阿狗。”蘇芩喚一聲,阿狗立即起身,抖了抖自己被鳳陽縣主揉亂的毛發,又恢複成了原先威風凜凜的樣子。
斐濟拿著白玉勺,麵無表情的暗咽了咽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