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夫人聽聞,便趕緊道:“不會的,不會的,便是惟仲要納那蘇三進門,我頭一個不準。再說了,是那蘇三糾纏我兒在先,惟仲必不會做出什麼對不起月兒的事來。外頭那些話哪裡能當真,陳姑娘可不敢胡說。”
陳穎蘭是陳家人,陳太後的親侄女,自然不會對夏老夫人有所顧忌,當即便橫眉冷對道:“夏老夫人說我在胡言?您老去聽聽,外頭的話都傳成什麼樣了,我可是聽說,那蘇三周旋在郴王、夏首輔和項城郡王世子之間,如魚得水,快活的緊呢。”
陳穎蘭自上次在蘇芩的及笄禮上被潑了滿頭滿臉的魚湯後,懷恨在心,特特撥拉了皇城內的那些貴女夫人,終於尋到一個朱麗月。
女人的友誼,因為有了共同的目的,所以總是建立的很快。
“喲,這怎麼,怎麼還扯上郴王和什麼,什麼世子了……”夏老夫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朱麗月有孕後便細致關照,哪裡會聽到外頭的這些話。再加上夏達有意叮囑,府內的丫鬟、婆子們更是不敢亂嚼舌根。
“表哥對那蘇三可一直是傾心的,若非蘇龔突然去了,蘇府敗落,如今這郴王妃的位置就是那蘇三坐了,哪裡還輪得到沈宓。”
陳穎蘭嘴裡的表哥就是郴王。原先,陳穎蘭以為蘇府敗落,蘇三做不成郴王妃,怎麼也該輪到自個兒了,卻沒想到,橫插出來一個沈宓,可將她氣得牙癢癢。
“砰”的一聲響,沈宓廂房門前站著的丫鬟狠狠將手裡的沐盆往下一摔,道:“陳姑娘,風大,小心閃了舌頭。”
丫鬟此話一出,那些正在搬運東西的丫鬟、婆子們皆捂嘴偷笑起來。
陳穎蘭一張臉,又紅又白的,顯然被氣得不輕。
“你算什麼東西,竟敢編排起我來了。”
“奴婢不是什麼東西,不敢編排陳姑娘。”那丫鬟看模樣也是個性子強的。
卻不防這丫鬟剛剛說完,就見陳穎蘭氣勢洶洶的提裙過來,猛地朝著她就扇了一巴掌。
“你……”丫鬟捂著臉,淚眼漣漣。
“怎麼,還想扇我?也不看看自個兒是什麼低賤東西。”陳穎蘭冷笑一聲。
動靜太大,旁的廂房內那些看熱鬨的貴女夫人們皆在槅扇處偷覷著。
“吱呀”一聲響,沈宓從廂房內出來,看到貼身女婢臉上的通紅掌印,雙眸微動,看向陳穎蘭。
陳穎蘭也不懼沈宓,隻雙手環胸道:“我道是誰的奴才,這麼不知規矩,原來是郴王妃的呀。”
沈宓神色淡淡的看了陳穎蘭一眼,不欲與她計較,隻與丫鬟道:“去敷點藥,回廂房歇息吧。”
“王妃……”丫鬟委屈的一跺腳,是為沈宓委屈。先前姑娘多有傲氣,哪裡容得旁人在身邊這樣撒野,可如今的姑娘事事不關已,就差給拿套木魚,便能立地成佛了。
“去。”沈宓語氣一沉,丫鬟捂著臉回了廂房。
陳穎蘭道:“郴王妃真是好忍性,那蘇三都要騎到你頭上了,你還在這處吃齋念佛呢?”
若是往常,沈宓定要氣上一氣,可如今,她卻隻是盯著陳穎蘭,神色淡淡道:“陳姑娘,多舌婦人死後,是要被勾了舌頭的。”
陳穎蘭下意識閉上嘴,隻覺舌頭真的好似火辣辣的疼。
“噗嗤”一聲笑,從不遠處的槅扇裡頭傳出來,嬌媚婉轉,如鶯鳥細啼。
因著這場鬨劇,所以院子裡頭格外沉靜,因此,那聲笑便突兀明顯起來。
陳穎蘭憋著一股氣,轉身走過去,猛地一下將槅扇推開。
廂房裡頭坐著個女子,窄裙窄腰的長發逶迤,麵上未施粉黛,素顏天真。此刻正睜著那雙無辜大眼,笑盈盈的看著麵前的陳穎蘭。
“蘇三!”陳穎蘭大驚。“你怎麼會在這裡?你跟蹤我有什麼目的?”
蘇芩掩袖捂唇,隻露一雙眼,圓溜溜的黑白分明,更添純稚。
“陳姑娘這話說的,我在屋子裡頭,你在屋子外頭,明明是你跟蹤我呀。”女人的聲音柔媚可人,帶軟糯嬌意,聽在耳中,甜如蜜。
陳穎蘭一噎,指著蘇芩,半響沒吐出話來。
那頭,夏老夫人扶著朱麗月過去。
“蘇三姑娘,許久不見,可安好?”朱麗月看著蘇芩,隻覺眼前的女人比之前越發鮮活美豔,好似這世上所有的好顏色都聚在了她一人身上。
“安好。”美人輕啟檀唇,慵懶斜靠在槅扇處,眼尾微微上挑,玉軟花柔。
夏老夫人突然道:“蘇三,你彆再糾纏我兒了。念在你我也算多年情分,我保你做個媒,你安安分分的嫁個好人家,可彆再出來禍害旁人了。”
蘇芩轉著眼,波光流轉,隱含媚色。她看著一臉正色的夏老夫人,麵露猶豫,雙眸不著痕跡的往旁一瞥,正對上男人漫不經心掃下來的視線。
“夏老夫人要給我保媒?不知保的是誰?”
“我娘家有一侄兒,雖年紀大了些,但人長得還算端正,家中也算富裕,你嫁過去,吃穿不愁,沒什麼不好的。”在夏老夫人看來,蘇芩已不是個乾淨身子,又給旁人做過妾,能找到她侄兒這樣的人,已是絕好。
蘇芩歪頭想了想,倒是對這人有些印象。
先前蘇府未敗時,她在夏府見過此人來打秋風。
身量短小,三十出頭,娶過兩房妻,都已去了,如今是個鰥夫。酗酒好賭,家徒四壁,最關鍵的是此人吃完酒以後還喜歡打人,他那前兩房妻便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那時,這人一瞧見蘇芩便走不動道了,若不是夏達護著,怕是就要流著口水撲上來了。
蘇芩冷笑一聲,道:“夏老夫人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無福消受,這等好人家,還是留著旁人去嫁吧。”頓了頓,蘇芩看向陳穎蘭,沉思後道:“我瞧陳姑娘便不錯,很是合適。”
“你……那種人,哪裡配得上我!”陳穎蘭立時反駁。她可是要做項城郡王世子妃的。
蘇芩“恍然”道:“既配不上陳姑娘,那我自然也不用多考慮了。”說完,蘇芩趁著陳穎蘭發火的時候,眼疾手快的關上了槅扇。
陳穎蘭的手重重扇在槅扇上,磕的青紫通紅,哀哀直嚎。
廂房內,男人靠在牆壁上,穿著僧袍,雙手環胸,往蘇芩那處一瞥。
蘇芩捧著小臉,月貌花容,“你瞧瞧,我可多搶手。”
男人不發一言,隻邁著步子猛地跨過來,那張俊臉杵在蘇芩麵前,將人唬了一跳。
“你,你做什麼?”蘇芩撐著身後的繡桌,眼睛瞪得極大。
“瞧瞧,有多搶手。”說完,男人竟真的一本正經的盯著蘇芩看了半響。
蘇芩被盯得臉紅,壓在繡桌邊緣的素手微微蜷緊。
“確實是很搶手。”斐濟伸手,觸到蘇芩的臉,聲音悠悠蕩蕩道:“一個郴王不夠,又來一個夏達,怎麼什麼豬狗牛羊都要覬覦我的姀姀呢?”真是……該死。
男人那雙黑沉眼眸中一閃而過狠戾色澤,蘇芩看的一陣心驚膽戰。
對著男人那副溫和麵容久了,蘇芩卻差點忘了,這是一隻不折不扣的瘋狗。心情好的時候怎麼逗弄都沒事,但一旦發起瘋來,便能硬生生的將人咬死,不留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