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蘇芩提起蘇霽琴,秦氏下意識歎息一聲。
這二姐兒日日悶在屋子裡頭做繡工,怎麼也不聽勸,可彆把眼睛給熬壞了。
蘇芩道:“母親,二姐姐比我年歲大。自與顧府大郎退了親事後,也沒個著落。您怎麼不先幫襯幫襯二姐姐……”反倒盯著她不放。
被蘇芩一提醒,秦氏才想起這事。蘇霽琴喪母又喪父,年歲漸大,也沒個幫襯著的長輩,自個兒是姑娘家,臉皮薄,不好多提,她這個做大嬸子的怎麼竟也沒想到要替她擇掇擇掇。
見秦氏露出一臉懊惱表情,蘇芩立即又道:“母親瞧瞧這皇城內可有什麼青年才俊,適合二姐姐的。像二姐姐這樣溫順柔美的性子,定是許多人家搶著要呢。”
秦氏自然知道,像蘇霽琴這樣的性子,大家氏族最喜。可關鍵是蘇霽琴如今口不能言,這病還不知什麼時候能好,哪家青年才俊願意娶一個啞巴進門呢?
見秦氏一臉苦惱,蘇芩自然也想到了蘇霽琴口不能言這事。
“母親,若尋來的人當真歡喜二姐姐,這口不能言又不是什麼大事。”
“你個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秦氏見慣了那些踩高捧低,見風使舵的人,當然比蘇芩更明白如今的人心。
若是蘇府未敗,蘇霽琴尋個門當戶對的也不難,隻是如今像蘇府這般境地,蘇霽琴要想找個門第好些的,真是難於上青天。
自古雖是女高嫁,男低娶,但像蘇霽琴這樣的,那些要低娶的,卻也還要掂量掂量。
秦氏抬眸,見蘇芩露出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便知這小姑娘因著長的好看,所以沒受過男人那處的委屈,“你那時候要嫁給陸霽斐做妾,若是那陸霽斐並非首輔,又長的跟咱們蘇府門口那看門的黃大爺似得模樣,再加上你祖父那般年歲,你可願意?”
“那自然是不願的……”蘇芩說完,便明白了秦氏的意思。
這世上真情有幾許,大多隻是鏡中花,水中月罷了。
想到這處,蘇芩免不了再想起斐濟。她如今與男人在一處,心中其實是有些發慌的,因為這實在,太像是一個夢了。驕縱囂張如蘇芩,也是女子,她也有自己的心思和思量。
女子求安穩,蘇芩想,她什麼時候能安穩下來呢?
夜色更深,已至醜時三刻,秦氏年紀大了,熬不住。
“待為母明日問問二姐兒,看有什麼中意的人沒有。”說完,秦氏由如安扶著起身。她敲了敲酸痛的老腰背,掐一眼蘇芩,“明日為母雖不能與你一道去,但我會派如安盯著你。”
“哦。”蘇芩乖巧點頭。
隻要秦氏不去便好,一個如安,哪裡奈何的了她。
如安看一眼自家三姑娘那副無辜純稚的小表情,張了張嘴,想說自個兒哪裡壓的住這個嬌嬌兒,但在蘇芩那雙黑烏烏的大眼睛的注視下,還是選擇閉上了嘴。
……
翌日,天色晴好,涼風習習。
蘇芩一大早就聽到寶兒那尖銳的哭叫聲穿透整座蘇府,哭哭啼啼的被蘇博哄著抱出廂房,在中庭的房廊處溜達。
蘇蒲被寶兒的哭鬨聲吵醒,她抱著懷裡的布老虎,迷迷糊糊的滾下榻,被綠蕪發現,抱到了屏風後去洗漱。
日漸升,隨後是秦氏在中庭內喚蘇霽琴的聲音。
秦氏不愧是秦氏,隻半個時辰,就將皇城內的青年才俊給蘇霽琴翻了個遍,挑出五六個覺得不錯的,給蘇霽琴拿到了屋子裡。
蘇霽琴坐在槅扇處,麵前是一大麵繡案,那六幅圖就被秦氏掛在了那繡案上,擋住了她才剛剛繡好的一副牡丹百花圖。
“二姐兒呀,你瞧瞧這些公子,都是書香世家的好後生。家底雖不富裕,但名聲都是極好的。大嬸子知你歡喜這些琴棋書畫的東西,想著尋個儒雅書生,你們也能琴瑟和諧,鸞鳳和鳴。”
蘇霽琴尚不知自己是被蘇芩給出賣了。她惴惴不安的坐在繡案前,往槅扇外瞧一眼,滿眼皆是求助。
蘇芩已起身,穿一件水綠色的薄紗裙,撐著下顎坐在中庭的石墩子上,正慢悠悠的扇著手裡的蜀扇。身旁坐著蘇蒲,晃著小胖短腿,正往嘴裡塞糕點,吃的滿臉都是渣滓屑。
蘇博抱著寶兒也坐到石墩子上。原本安靜下來的寶兒一等蘇博的屁股挨到石墩上,立時又“嗷嗷”哭起來。
嚇得蘇博登時跳起來,抱著人又轉了一圈,再不敢坐。
蘇芩噘嘴,嫌棄道:“真是會鬨騰。”
蘇博抱的滿頭大汗,腰酸背痛,但臉上卻滿是笑意。“姀姀你小時候可比寶兒還要鬨騰呢。晚上不讓人睡,一定要坐著抱。白日裡也不讓人坐,一定要站著抱。這抱的時候還不能用左手托,一定要用右手托。喂奶的時候那奶娘還要唱曲兒,不然你可不吃……”
蘇博絮絮叨叨蘇芩小時的事,聽得蘇芩一陣麵紅耳熱,當即反駁,“我才不是這樣的呢。”
蘇博笑著搖頭,看向蘇蒲,“噗噗就乖多了,隻要有口吃的,有件玩意,便能自個兒乖乖巧巧的玩上一日,真是讓人省心多了。”
所以歸根結底,最不讓人省心的就是蘇芩。
蘇芩氣呼呼的鼓起麵頰,覺得自己丟了麵,手裡的蜀扇搖的更厲害。
蘇蒲塞了滿嘴糕點,也不知是聽懂了蘇博的話,還是沒聽懂,隻是朝自家三姐姐看了一眼,然後繼續往小嘴裡塞糕點。
三姐姐,不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