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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天裡的天氣便如同孩童多變的臉,昨日還是豔陽高照晴空萬裡,可轉眼間,便開始烏雲密布,大雨將傾。
整個天空一片暗色,夾雜著雨點的風吹進了木窗,女子站於窗邊,怔怔地盯著窗外,整個人如同神遊一般,不知思緒著什麼。
“殿下,怎麼站到窗邊去了。”
頗急切的聲音響起,青衣小婢此時也顧不得尊卑有序,忙上前將窗扇閉上,拿過白色巾帕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南喬的臉。
沾染了雨水的麵龐如同出水的芙蕖一般清絕無雙,瓷白的肌膚嬌若凝脂,白色巾帕比不得綢帕柔軟,即便小婢已經儘量小心翼翼,卻仍舊不可避免地在白玉般的臉頰上拭出了紅痕。
錦棠愣愣地看著近在此尺的臉龐上的紅痕,神色怔然,眼眶卻逐漸變紅。
“我沒事,錦棠你無需這般緊張。”女子臉上浮現淺淡的笑意,如同虛無縹緲的雲霧一般捉摸不透。
“怎麼會沒事呢?殿下身子弱,外麵風大雨大,若是染了風寒怎麼是好,還是千萬不要靠近窗邊為好。”
小婢女癟了癟嘴,眼眶還是紅紅的,有些恨恨地將手上粗糙的巾帕丟到一邊,然後用手將自家殿下額頭上的水珠擦乾淨。
女子任由她擦拭著,依舊淺淡地笑著,也不知是否是在寺廟待地時間久了,染上幾縷佛性,抬眸含笑間,都帶著脫俗紅塵之外的安謐。
“隻是方才覺得屋子裡有些悶,才開了一扇窗,以後我不開了。”
房間一角處的冰盆已經徹底融化,寺廟修行講究清修,即便再熱,寺廟裡的僧人也不會用冰盆這樣昂貴的東西。
這冰盆,是廟中主持他們每日節省下幾個銀錢,特意從山下城鎮買來給公主的。每日就一盆,用完就沒了。
錦棠悶悶地嗯了一聲,寺廟的房間這般狹窄,自然是悶熱的,也幸好外頭下著雨,帶走了些許暑氣。
若不然,即便有她整宿地扇扇子,公主殿下恐怕也無法安榻。
憐意的目光落在帶著些許汗意的女子身上,錦棠心裡思忖著,這雨應該也下不了多久,很快就會熱了起來,到時候晚上公主恐怕會睡不好。
這幾月她做繡品也攢了幾錢銀錢,不若先給殿下買些冰吧,可攢的錢不多,若是到時轉季時殿下風寒了又該如何是好……
錦棠腦子裡如天人交加一般。
篤篤篤。
木門敲打的聲音響起。
正沉思著的青衣小婢回過神,有些疑惑,這個時辰廟裡的僧人應該還在做功課,誰會來尋她家公主?
疑惑歸疑惑,錦棠還是起身,去開了門……
青衣小婢出了門,木門又被掩了起來。
屋外並沒傳來聲音,南喬眉目沉靜,玉白的手執起一卷經書,認真地讀了起來。
寺廟裡並無其他書籍,能用來消遣的,也唯有經書,即便晦澀難明,她卻依舊讀得津津有味。
淺色衣裙勾勒著纖弱如柳的身姿,榻上墨發輕挽的美人素手執卷,垂眸細讀,鴉睫纖纖,微垂著的頭突顯出纖長白皙的後頸……
窗戶並沒有關嚴,光線從窗縫中透入,浮世塵埃漂浮於光影之下。
玉一般的美人坐落於光的儘頭,即便是狹小昏暗的屋子,也朦上了一層琢磨不透的飄渺仙意……
興衝衝青衣小婢猛地一把打開門,下一刻就被眼前的美景所蠱惑……
錦棠的雙頰因為激動而泛紅,她目光灼灼地盯著光影深處的美人,眼底帶著虔誠的癡迷,如同朝聖一般一步步朝著她心中的玉佛走去。
“錦棠,是出了何事了?”
猛得被青衣小婢推門時的聲音驚醒,南喬抬眸看她,清淩淩的眸子裡帶著淺淡的疑惑。
殿下的詢問讓錦棠回過神來,想起方才在寺廟外見到的一切,青衣小婢滿臉通紅,雙眼帶光地看著自家殿下!
“殿下!是好事,是好事兒啊!”
“宮裡來人了,是來宣旨的,殿下可以回宮了!可以回家了!”
激動的青衣小婢幾乎要喜極而泣,本就通紅的眼眶又深了幾分,含淚地看著自己守了十幾年的公主殿下。
即便有主持和眾多僧人照料著,青燈禮佛十三載,對於一位妙齡女子來說,還是太苦了。
如今,她的殿下終於熬出頭了,終於可以回宮了!
被突如其來的消息嚇了一跳,握著經書的手徒然一鬆,南喬罕見地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