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十六痛心疾首的歎了口氣,從梨絨落絹包中翻出兩根柔軟的綢帶, 把體型能頂三個她的傷員俠士捆在了一隻竹筏上。
七秀坊就在瘦西湖上, 竹筏幾乎是每個七秀弟子必備的奇趣坐騎, 它的表麵光滑,在陸地上做個臨時擔架沒什麼問題。
然後小秀蘿把綢帶纏在柔軟的、藕節一樣的手臂上,憋著一口內氣,努力拖著傑森一起蠕動——字麵意義上那種蠕動。
小姑娘費勁兒的拉著竹筏,一邊走一邊疼的抽氣, 七秀校服多為舞蹈所用,鞋履十分柔軟, 她一用力, 岸上尖銳的石子就硌到腳心, 好像行走在刀尖上那麼疼。
但是作為一個心軟的奶秀,阿十六又實在不忍心把一位傷員、尤其還是一位隻穿了繃帶的傷員獨自丟在蕭瑟的北風裡。
“一隻羊, 兩隻羊, 三隻羊肉串,四個羊肉火鍋, 五隻羊咩咩,六個傻劍純……”
阿十六累的小鼻尖直冒汗,一方麵害怕冷寂的密林,一方麵是真的拉不動二百磅的傷員, 隻能拚命轉移注意力, 用碎碎念鼓勵自己:“不怕不怕,我是瘦西湖最勇敢的七秀戰士, 什麼妖魔鬼怪都不會怕…”
念到這裡,竹筏在尖銳的石麵上硌了一下,猛的一個顛簸,阿十六被扯得一個踉蹌,還沒站穩就聽到一聲痛苦的悶哼。
小奶秀被嚇了一跳,同樣非常痛苦的抽噎一聲,幾近崩潰的道:“對不起嘛!”
然而傑森壓根沒醒,他仰麵躺在冰冷的竹筏上,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狼一樣狠戾的眼神,雖然還是好凶,但是也很狼狽。
阿十六一下子就熄了火:“…………”
他、他長得可真好看啊。
阿十六檢查了一下他的狀態,心虛的放軟了嗓音:“對不起,我會小心點的,可不是在欺負你聽不到,真的,要是姐姐在這兒你早就涼透了,碰到我算你運氣好。”
傑森依舊昏迷著,還沒乾透的繃帶淩亂的纏繞在他的身體上,濕漉漉的遮住重點部位,紙一樣蒼白的臉和唇讓他看起來狼狽又冷漠,即使處在昏迷狀態也一樣。
她輕輕戳了一下傑森的臉頰,溫熱的指尖傳來屬於另一個人的冰冷溫度,提醒著阿十六對方的情況需要儘快安頓下來。
“你最好是個好人,否則我虧大了。”
小姑娘吹了下被綢帶磨到火辣辣的手掌,重新拉起了竹筏,在鬼嚎一樣的風聲中激發出了無與倫比的潛力:“出發啦。”
小奶秀怕黑怕鬼還怕疼,一緊張或者害怕就會不自覺的變成話嘮,一邊拉著竹筏一邊找能夠歇腳的地方,一邊用顫抖的小奶音給傑森講了大半個時辰的八一八。
八一八包括但不限於以下內容——
“小哥哥,你聽的到嗎?聽不到也沒關係,再不說說話我就要嚇死了,好黑啊。”
“藏劍山莊二少爺是個渣男!我跟你講曲師叔的故事!等你醒了我們一起罵他!”
“嗚嗚嗚哥哥你說句話呀,我好怕……”
傑森可能更慶幸自己真的沒有醒。
總之,大約在懸崖底部盲目的轉了半個時辰之後,精疲力竭的阿十六終於在懸崖的崖壁下找到了一處能夠避風的凹陷。
其實說是山洞也不太合適,因為它隻有一間臥室那麼大,頂多能容納三個人,而且洞口又十分寬敞,好在背風還擋雨。
沒錯,阿十六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天空就陰雲密布的,現在果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而且還有了越下越大的趨勢。
阿十六都快哭出來了,因為她也怕打雷,沒錯,她就是這麼沒用,怕黑怕鬼怕打雷還怕壞人,一切負麵的東西她都怕。
什麼都怕的小奶秀欲哭無淚,隻能趁著還沒打雷,趕緊收集一些雜草和枯樹枝遮住洞口,像一隻忙到團團轉的小倉鼠。
忙完這些之後,阿十六的臉頰已經變得紅撲撲的,好不容易堵完了那個比她還高的洞口,一回頭就發現傷員坐起來了。
不光是坐了起來,他還用一種特彆可怕的眼神看著阿十六,麵無表情而且還殺氣騰騰,可他的視線焦點又不在她身上。
阿十六被他的目光嚇了一跳,又害怕他虛弱的身體撐不住久坐,隻能哆哆嗦嗦的蹭過去扶他:“你你你大哥你醒了啊?”
冷酷的大哥一言不發,動也不動。
阿十六問了三遍都沒得到回答,滿頭霧水,忍不住伸手在他肩膀上輕輕一戳。
身板能頂三個阿十六的大哥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