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秀x二百磅(十五)(2 / 2)

裴師兄總是那麼忙,阮阮想見他,就必須是有正事要做,不然就是“不懂-->>

事”。

秦風花蘿被應和的很開心,又問:“上次小師兄授課的時候,還講了孫師父年輕時獨創的驚風之症的藥方,你還記得嗎?”

阮阮搖了搖頭,她看不懂醫書,偏偏拜在杏林門下,若非是為了能多和裴師兄待一會兒,也不會硬著頭皮去背千金方。

她心思敏感,偏偏性格綿軟,慣會遷就彆人,幾乎不懂得什麼叫做拒絕,因此很少有人能發現她的抗拒或者心不在焉。

眼見秦風同門又要背天書,頭痛的阮阮連忙拉住她,柔聲道:“我記了筆記的,回頭去翻翻背下來好不好?陪我說說話。”

“這還差不多,你可是杏林的弟子。”

秦風花蘿彆彆扭扭的哼了聲:“對了,我們明日的醫理課是浪師兄代課,孫師父和裴師兄在會診呢,好像很棘手的樣子。”

阮阮這時年紀還小,比其他同門都要年幼一些,還沒出過萬花,一聽這話有些驚訝:“還有孫師父覺得棘手的病症嗎?”

“少見,但是也有吧,就比如這次。”

秦風花蘿道:“於睿真人的小徒兒,聽聞是罕見的天生劍骨,不過雙目皆盲,氣虛體弱,經脈羸弱到受不得藥物蘊養,尋常大夫開方子都難,孫師父也很苦惱吧。”

阮阮輕輕的“呀”了一聲:“天生劍骨?良才美玉,也怪不得於真人這樣擔憂了。”

阮阮也算天資聰穎,萬花武學短短數月就能融會貫通,但也比不得天生劍骨。

這樣的天縱奇才,若身體康健,多說二十年,便足以比肩劍聖拓跋思南,難怪天下三智之一的於睿都會親自前來求醫。

“沒錯,不過我聽聞這位良才美玉,也是純陽宮於戰亂中救下的孤兒,也很慘。”

秦風花蘿羨慕的鼓了鼓臉頰:“我若是有這樣的資質,三年之內必定能修成無上武學,殺進安祿山這賊子的大營,報我父母大仇,如此,叫我雙目皆盲也甘願啦。”

“雙目皆盲,氣虛體弱,如此病體沉屙卻生得天生劍骨,世事不可謂之不奇妙。”

阮阮輕聲道:“真想見見這位女郎。”

說是這樣說,阮阮自己也知道不太可能,於真人這位小弟子身體如此虛弱,想也不會見風,大抵會由穀之嵐親自照顧。

——阮阮的貓抓板小平胸分割線——

然而說出這話不過半月,阮阮就在藥房見到了這位浩氣盟未來的“浩氣明光”。

半個月沒有這位小道長的消息,阮阮幾乎忘記了有這回事,照常去藥房配藥。

不過這一次門是開著的,屋子裡嘩啦啦一聲,好像是存放藥材的櫃子倒了,小花蘿提著裙擺跑進去,驚的睜大了杏眼。

幾個存放藥材的櫃子散了架,滿地的藥材中間站著個白發雪眉的小女孩兒,冰雕雪琢貌同玉人,像座沒有生命的雕像。

離得近了,阮阮才看清她的眼睛,那是一雙清冷的丹鳳眼,看人都帶著寒氣。

如果不是她白皙的額角青了一塊,目光也沒有焦點,隻能依靠聲音分辨,阮阮還真以為這女孩是藥材裡生出來的精怪。

“彆亂動,踩著藥材很容易腳滑的。”

阮阮輕輕挪開散亂的木架,給小道長搭了把手,柔聲道:“我知道你,你是於睿真人的弟子,從純陽來求醫的,對不對?”

小道長看不見東西,又不常和彆人交談,反應時常慢半拍,過了好一會兒才分辨出阮阮沒有惡意,緩緩的點了一下頭。

她體弱多病,紙一樣的蒼白的肌膚少了一層健康的血色,秀美如雪頂瓊苞,顫動的眼睫就像是一隻白色的、柔弱的蝶。

聽聞眼盲者無法視物,自始至終都活在自己想象的世界,比尋常人更加孤獨。

深知孤獨有多麼可怕的小花蘿心底一軟,輕聲安撫道:“你撞疼了嗎?彆害怕,拉著我的手,我帶你出去擦藥好不好呀。”

小道長一言不發,冷的像一座冰山。

阮阮柔聲細語:“放心,我是萬花杏林門下的弟子,多少懂一點醫理,過來呀。”

小道長神色鬱鬱,沒什麼反應,阮阮一個指令她一個動作,舉止間沒什麼活人的生氣,反而帶著一股放棄自我的無謂。

阮阮給她上了藥,柔軟溫熱的指尖落在冰冷的肌膚上,小道長終於有回應了。

她體涼畏寒,上藥時不自覺的向溫暖的小花蘿靠近,嗅到她袖間獨特的藥草香氣,輕聲說道:“我是搖光,純陽搖光。”

阮阮有些意外,禮貌的對她笑了下,柔聲回道:“我是阮阮,萬花的裴阮阮。”

她收好藥盒:“這個時間沒有人會過來的,他們看不到你,淤青很快就會消退。”

搖光過了一會兒才點了下頭,她垂著眼睫,沒什麼情緒的輕聲回道:“謝謝。”

阮阮忍不住笑了下:“不客氣呀,羊咩咩,萬花和純陽交好,幫你也是應該的。”

小道長眨了眨眼,沒有焦點的眼眸中一片茫然,反應遲鈍的問道:“羊咩咩?”

她大概還不知道這是純陽和萬花之間的愛稱,不知道想到了哪裡,有點為難的道:“不是羊咩咩,你……可以叫我綿綿。”

阮阮彎了彎眼眸,從善如流的改口喚她:“好呀,綿綿,綿綿,名字很好聽。”

小道長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大抵是除卻阮阮之外,很少有人這麼叫她,便有些為難的道:“……也不要叫這麼多聲。”

“那我還是叫你羊咩咩好啦,你看你叫綿綿,可不就是一隻軟綿綿的羊咩咩嘛?”

阮阮拉著她的手掌,細心的吹拂去小道長摔倒時沾染的塵土,問道:“你不是應該在靜室養病嗎,怎麼會到藥房裡來呀?”

搖光沉默的蜷了下指尖,感受到小花蘿溫熱的呼吸輕輕的吹拂過敏感的掌心。

她不說話,阮阮也不在意,她年紀不過四五歲,稚氣未脫,性格卻溫柔體貼,好像很少有人能讓小花蘿生氣,仍舊輕聲細語的講述著萬花穀的趣事逗搖光開心。

搖光聽了半晌,也不由被她描述的景象勾起一絲好奇,輕聲道:“我不想治。”

阮阮目光如水的看著她:“為什麼?”

“我……人世間無甚牽掛,隻是欠我母親良多,師父救我一命,我也並未報答。”

搖光身體不好,也沒精力交朋友,平日接觸的多是於睿、裴元和穀之嵐這類的年長者,還是第一次和同齡人促膝長談。

“雙目皆盲、經脈羸弱,最好的可能也不過是得以窺見天光,縱然天生劍骨,習武卻不能除暴安良,延年益壽又有何用?”

她輕聲道:“人生在世,本該痛飲江湖快哉風,如我這般苟活於世,實在無趣。”

搖光的年紀並不比阮阮大多少,這樣年紀的女孩子,不能久坐久站,不能大喜大悲,吃食飲水都要定量……著實太苦了。

阮阮想了想,道:“……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眾生皆苦,時逢安史之亂,亂世之中有些人為了活下去就已經很努力了。”

她起身去庭院中折了一朵花來,花蕊初綻、芬芳撲鼻,柔軟的花瓣輕輕擦過了搖光的臉頰,小花蘿柔聲問她:“香嗎?”

搖光疑惑的點了下頭:“很好聞。”

小花蘿把花朵放在她的手中:“它是粉紅色的,花蕊是淡黃色,根莖是綠色的。”

搖光用指尖撥了下花瓣,她的神色從容,儘管遺憾於自己的眼盲,卻並不為此自卑:“我瞧不見東西,也不識得顏色。”

“那你不想看一看嗎?粉紅色的、淺綠色的、鵝黃色的…還有大雨過後的彩虹。”

阮阮托著腮看她,輕聲道:“彩虹有七種顏色,很漂亮,但是隻在大雨之後才會出現,裴師兄說,彩虹這樣美好的東西還需要經過磨難才會降臨,更何況是人呢?”

她拉起對方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綿綿,你摸摸看,我在微笑,我在難過,我在疑惑,難道你不想看到我嗎?”

搖光輕輕描摹她的輪廓,好像這樣就能夠記得小花蘿是什麼模樣,過了好一會兒,她微微一笑:“你的生活很有趣嗎?”

捫心自問,你的生活很有趣嗎?

阮阮想:我不喜歡醫書,可我必須去學它。我想見裴師兄,可我必須要懂事。

我……我不想自己一個人,可我始終是一個人,杏林門下弟子無數,裴師兄也有無數崇拜他的小花蘿,我隻是其中一個。

可即便如此,她在萬花穀的生活也比許多人幸福,阮阮必須微笑著來接受它。

阮阮唇角的笑意不變,一點停頓都沒有的答到:“有趣,有話本和小鹿陪著我,又不用受到戰火牽連,我已經很滿足啦。”

搖光緩緩的點了下頭:“那很好。”

之後沒過多久,搖光就被於真人接回臥室靜養,她不能久坐久站,出來半日不到經脈問題再次惡化,又要將養上許久。

“整日悶在屋子裡,誰能受得了呀。”

秦風花蘿道:“不能久坐久站,不能大喜大悲,吃食飲水都要定量,活著也太過無趣,難怪小道長拒絕孫師父治眼睛了。”

阮阮有點緊張,連忙拉住八卦的小同門,詢問道:“搖光她還是不肯治眼睛?”

同門奇怪的搖了搖頭,否認道:“本來是這樣的,不過這兩日小道長又同意了。”

阮阮剛鬆了一口氣,就被秦風花蘿抱著肩膀晃了晃,小同門實際撒嬌:“不說這個啦,阮阮,我們今天換班好不好?我新學了幾個方子,有些問題要去向裴師兄討教!你就替我去穀姐姐那裡幫忙好不好?”

阮阮也很想見一見裴師兄,她都兩個月沒見到裴元了,可是同門又這樣期待……

她柔柔的應了一聲:“嗯,好呀。”

靜室內,於睿為愛徒披上一件柔軟保暖的外衣,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冷麼?”

搖光搖了搖頭,她眼睛上蒙了一層白布,幾日治療下來,周身竟然也帶上了藥物的清香,隻是聞著和阮阮的不太相同。

小花蘿敲了門,有些羨慕於睿和搖光的相處模式,裴元……裴元頂多給她一個摸摸頭,還要是她做好功課的時候才會有。

搖光眼睛不好,但卻敏銳的聞到了阮阮身上的藥草清香,疑惑的道:“阮阮?”

“是我呀,今天我和小師姐換班啦。”

小花蘿向於睿行了禮,這才道:“我和穀姐姐來照顧你,綿綿,你開心不開心?”

小道長還沒修煉到日後的從容,在於睿麵前被叫了小名,耳尖忍不住紅了下。

隨後,她點一點頭,鄭重道:“我亦想見一見你。”

“…………”還從沒有其他人會想念她呢。

是呀,還沒有人說過會想念阮阮呢。

她做什麼都是一個人。

小花蘿抿了下唇,無聲的做出了一個決定,柔聲道:“那我去和穀姐姐申請,你在萬花的時候都由我來照顧你,好不好?”

“好。”

小道長頓了一下,又問:“我不會常住萬花,若是回了純陽宮,又該如何見你?”

“那便……鴻雁傳書,聊表相思之情?”

小花蘿眼中蕩開柔然的笑意:“不逗你啦,有信鴿的,羊咩咩,你耳尖又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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