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蒼雲堡。
大雪封城, 入目便是柳絮一樣紛飛的雪, 天地間仿佛隻剩下黑與白兩種顏色。
蒼雲軍的重鎧是玄色, 翎羽卻是一片雪白,和這雁門關一樣,冷的有些刺骨。
阿雪喂過了馬,在隆冬中重重的呼出一口白氣,有些茫然的看著灰白色的天。
她喃喃道:“是這個冬天格外冷嗎?”
一塊來喂馬的師兄攤了攤手, 道:“這誰知道,也可能是咱還不適應新校服, 心理作用唄, 不過這個冬天確實格外的冷。”
阿雪點了下頭, 輕聲道:“也許吧。”
淩絕套引來的非議不少,聽聞朝廷命令鍛造者在頭盔處加了遮眼的黑紗, 說是蒼雲軍常年在雪中作戰, 如此可以預防什麼“雪盲症”,但同門們用起來很不適應。
小盾蘿向來寡言少語, 同門師兄也不在意,他摸了下袖口,隨口道:“不過好在這次運來的補給還多了棉衣,這大雪寒天的, 若是沒有禦寒衣物, 還真撐不過去。”
不錯,隨淩絕套運來的補給中配備了數千棉衣, 聽聞是陛下發動京城繡娘連夜趕製而成,說是什麼……今時不同往日了?
阿雪想了想,道:“有的穿就好。”
她要求不多,燕帥大概也一樣,除了近兩年出生的嬰孩,大家都知道,從前的雁門關,蒼雲過得可不像現在這麼舒服。
“小阿雪不能這麼想,今時不同往日,咱們打了勝仗,是大唐兩條脊梁柱之一。”
師兄有些感慨的道:“聖上如今可看重咱們蒼雲軍了,也就前幾日大雪封路苦了一陣子,不過朝廷的補給來得可及時了。”
他說:“這麼一想,好像那些扒樹皮啃草根死守雁門關的日子都是上輩子的事。”
是啊,不過是過了三兩年的好日子,那些痛與苦,好像就都是上輩子的事了。
阿雪怔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便默默的把馬草從欄杆縫隙伸進去,撩了下麟駒兒的馬鼻子:“吃不吃?”
麟駒兒嗅了嗅那棵紫花苜宿,黑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很是高傲的抬起頭顱,看著阿雪沉靜的黑瞳,馬蹄子噠噠噠一邁。
它很是嫌棄的挪遠了兩步:“噅。”
阿雪習以為常的把馬草放下,很自覺的退開幾步,看著麟駒兒撒歡的吃馬草。
小盾蘿不說話,烏黑的眼眸中倒映出小馬駒毛絨絨的大腦袋,顯然是充滿了喜愛和羨慕,師兄心疼的摸了摸小盾蘿柔軟的額發:“麟駒兒性子傲,對誰都這樣。”
阿雪體貼的沒有戳穿他:“我知道。”
沒錯,蒼雲的小阿雪什麼都好,聽話懂事、忠君愛國,就是不討小動物喜歡。
小盾蘿還是個毛絨控,師兄的大白毛都要摸兩把,可從麟駒兒到莎莎,包括但不限於明教的波斯貓、天策的狼崽子,就連蒼雲的本門派跟寵小獅子都不喜歡她。
阿雪安慰自己:“可能是氣場不和吧…”
她站起身,拍了拍玄甲上的塵土,發覺指尖都被凍的有些僵硬了,在童年之後終於再一次感受到了雁門關的天寒地凍。
小盾蘿拿起同樣冰冷的陌刀,對淩絕師兄道:“我去喂師姐的兜兜,巡邏前會返回營地,師兄見到軍師記得替我說一聲。”
小盾蘿是蒼雲行軍時撿到的棄嬰,那時蒼雲的處境十分惡劣,天寒地凍、茫茫大雪中誰也說不準這個嬰兒能支撐多久。
可阿雪還是活下來了,沒有羊奶和母乳就喝米湯,沒有繈褓就用大氅,硬生生撐過了幾年,風夜北說她從雪中來,所以名字就叫雪來,還親自教導她數算學問。
軍師眼睛不好,阿雪自懂事之後就一直堅持親自照料他的起居(儘管風夜北眼盲心不盲其實不太需要),她去哪裡都要先告訴風夜北一聲,生怕他找不到自己。
淩絕師兄習以為常:“知道,去吧。”
雁門關外有成群的野狼,不過阿雪向來很有分寸,不會跑得太遠,隻是在廣武城做些日常,或者去喂一喂同門的跟寵。
遠一點的奚人營地和奚人牧場附近倒是經常會有毛絨絨出沒,不過大多是沒被馴服的野生小獅子,阿雪從不過去,所以淩絕師兄就連一句注意安全都不需要說。
小盾蘿告彆師兄,去庫房取了幾塊鮮肉,到營地裡去投喂師姐的小跟寵兜兜。
兜兜是隻圓滾滾的小獅子,大眼睛濕漉漉水汪汪,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脖頸上還係有一隻打著蝴蝶結的金屬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