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鈺沒有回應慕白的詢問,因為在她問出那句話是,她忽然就有了明悟——眼前的人是慕白,不是祝白羿。哪怕她是她的分魂,哪怕她漸漸複蘇了輪回前的記憶,哪怕她因為這份特殊和相識對眼前人另眼相待。可不是終究不是,她隻是輪回後的慕白,而不是曾經的祝白羿。
時隔數年,青鈺又感覺到了從心底蔓延開的綿密疼痛。尤其在對上慕白那明澈中隱藏愛戀的目光時,那種心疼的感覺便更加強烈了。
所以她忽略了那個問題,沒有給慕白答案。
青鈺缺愛慕之人嗎?並不。哪怕修士多以修煉為主,可這樣一個天資卓絕又容顏極美的女子,總是不會少人愛慕的。其中有男有女,有天才有平庸,有身份尊貴也有平平無奇……然而數百年過去,曾經撥動她心弦的人也隻有一個祝白羿而已。於她而言特殊的,也隻有祝白羿而已。
終於,漂浮彷徨了數年的心重又沉澱了下去,她開始用全新的目光審視眼前人——是的,慕白身為祝白羿的分魂,哪怕經曆過輪回,她的身上仍舊有著後者的許多特質。
但不得不說,她們終究也是不同的,記憶和性情將她們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青鈺不知道,已經開始覺醒記憶的慕白,如果有一天恢複了全部的記憶,會變成什麼樣?又是不是會恢複成曾經的那個祝白羿?但她知道,至少此刻她還不是!
……
慕白不知道自己那句話到底觸動了什麼,但她卻能明顯的感覺到,從那日起,青鈺對待她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轉變。她依舊會對她心軟,也依舊會抽出許多時間來陪伴她,但偶爾的,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會變得惆悵,仿佛在透過自己看向另一個人。
這讓慕白很不好受。哪怕她從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隻是一道分魂,而以為記憶中的那些都是前世。可即便是前世的自己,也讓她感覺到了嫉妒,嫉妒之後則是無奈。
小心翼翼伸出爪子試探的小獸,在感受到前路的莫測之後,終究還是將爪子收了回去。
日子似乎又恢複了平靜,兩個人似乎一起將這件事忘了。哪怕慕白做的夢越來越多,哪怕她真的一點點恢複了記憶,可她再沒有對青鈺提起過此事。
靈舟上的日子不如小院中的平靜安寧,但四處遊曆的生活,也有另一番風采。
慕白似乎適應得很好,也樂在其中,甚至也維持了和青鈺之間若即若離的關係……一切都和之前的幾年沒有什麼不同,仿佛她們可以維持著目前的關係,直到永遠。
然而某一日清晨,慕白坐在船頭遠望日出時,她忽然就吐了血。
青鈺並不會時時刻刻盯著她,但在那一瞬間,她察覺到了慕白的氣息驟然萎靡,便也立刻出現在了她的麵前。可就在這一息不到的功夫裡,青鈺看向慕白時,便已經發現她麵若金紙氣息奄奄,仿佛忽然遭受了重創,已是彌留之際。
這著實讓青鈺嚇了一跳,畢竟靈舟有她坐鎮,可沒人有本事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傷人。但此刻她卻也顧不上那麼多了,連忙出手幫慕白療傷。
修士強大嗎?強大。
修士的手段厲害嗎?厲害。
可凡人卻是脆弱的,一點小傷一場小病,都有可能要了她們的命。而這種脆弱對於青鈺這樣土生土長的修士而言,簡直超出想象,甚至難以理解。
青鈺甫一出手便發現了,慕白的身體裡有一股陰邪的力量。即便那股力量在青鈺麵前不堪一擊,但卻根植於她的血脈,除非剝離了這些血脈,否則無法斷絕……幾乎在接觸的那一瞬間,青鈺便認出來了,這是一種詛咒,而且是通過血脈擴散的一種詛咒!
更重要的是,慕白雖然不能修煉,但她本身卻是有修煉資質的,體質也很特殊。這種詛咒落在她身上,一般不會立刻爆發,而現在爆發顯然是拖延了許久的結果。
青鈺的臉龐繃得死緊,終於又有了從前拒人千裡的冰冷模樣。
她一邊出手替慕白鎮壓詛咒,一邊很想罵罵這人——詛咒的發作顯然不可能悄無聲息,慕白在今日之前肯定就受過苦楚,可她為什麼不說呢?!
憤怒之後則是自責,如果她早將自己的身份實力告訴慕白,又或者在生活中更關注一些,對方是不是就不會,也不能瞞著自己了?
可惜,現在說這些有些遲了,而凡人的脆弱也讓青鈺無法全力施為——凡人的軀體就好像一件滿是裂紋的瓷器,你不碰它時,它或許能維持著完好的姿態數十上百年。可一旦有外力施加,已經生出裂紋的瓷器卻是脆弱異常,一碰就碎了。
青鈺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勉強維持住了慕白的情況,同時心中對於這番變故也有了猜測,多半是與當初找上門來的那群人有關。
當日她拂袖將人扔出去,自然也不是白扔的。無論凡人還是低階修士,在高階修士眼中其實都與螻蟻無異。隻是那些凡人與慕白有關,所以她網開一麵,而那青年修士卻因冒犯了她,順手就被她解決了。原本這也隻是一樁小事,並不被她放在心上,現在看來恐怕是留了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