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雖然性子驕橫, 但其實不是個有城府的人,心裡藏不住事。
一聽徐氏這樣問,她的眼圈立刻就開始紅了起來。
“可不是跟他吵架了?”
她知道徐氏是個聰明的人,既然都已經那樣問了, 想必也猜想出原因來了。再者,大家雖然隔著房, 但到底同住在一個府裡麵,今兒的事即便她現在不說,徐氏過兩天也必定會知道的。
而且,她來, 原就是想要問徐氏討教經驗的, 不將事情的緣由說出來,可要怎麼討教呢?
便紅著眼圈繼續說了下去。
“說起來大嫂也是知道的, 前幾年他不過去南粵遊玩了一趟, 回來的時候就帶了林姨娘回來。她如何的得寵,大嫂你也都是看在眼裡的。不說要什麼給什麼, 竟然將她的弟弟也一並養在了府裡。以往可聽說過現在這樣的事?傳出去都要叫人笑話!”
“我原隻想著,那林姨娘隻要規規矩矩的, 我也不是不能容下她。不想昨兒教我得知那林姨娘竟然有了身孕, 他樂的就跟瘋了一般。人參, 燕窩, 肉桂這些珍貴的藥材就跟不要錢似的, 叫人出去買了好些回來, 都往林姨娘的屋裡搬。我看不過, 今兒早上就說了他兩句。就是我懷康哥兒的時候,也沒見他這般的上心,現在她一個姨娘,竟然越過我去了?他惱羞成怒起來,非但罵我,還打了我一巴掌,說要休了我。”
說到這裡,喬氏哭起來。
“這日子沒法過了。大嫂,你得給我做主啊。”
徐氏沒有說話。
她是知道喬氏的。必定是知道林姨娘懷了身孕,擔心她若生個哥兒下來,依著薛博平對她的寵愛,說不定就會威脅到自己的身份。所以現在一旦得知林姨娘有了身孕,立刻著急起來,在薛博平麵前抱怨了。
薛博平的性子也不好,兩個人可不得吵起來?
徐氏原是不想管喬氏的事的。
說起來雖然是她大嫂,但這些年她從沒有尊敬過自己,反倒在背後說她管家這些年撈了多少好處,數次吵嚷著要分家。
徐氏倒是真想把這個家給分了。無奈薛博明和薛博平兩個卻是兄弟情深,說是當年父親臨終前曾說過不能分家,便也隻得罷了。
不過看喬氏現在哭的實在可憐,徐氏少不得的也隻得勸慰幾句。
“三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也隻是嘴上說說罷了,怎麼可能會真的為著林姨娘休了你?你可是有娘家撐腰的,林姨娘的娘家卻是沒有聽說過,隻有個年紀不大的弟弟,三弟除非是腦子進了水,才會為她休了你。”
喬氏最擔心的其實就是薛博平會休了她,聽到徐氏說的這一番話,她心中安定了不少。
便又問起徐氏是如何對付羅姨娘的事來。
心裡覺得徐氏在這件事情上麵確實是很厲害的。所以就算以往她再如何在背後說徐氏的不是,但是今日想了又想,還是過來請教來了。
徐氏微微一笑。
有什麼對付的呢?其實她壓根就沒有對付。無非是不在乎那個男人罷了,所以由得他心中有誰,又會寵愛誰,隻關起門來過好自己的日子便是。
就笑著說道:“你便不管就是了。左右你有娘家,又有康哥兒,哪怕是她林姨娘真生下個哥兒來,那也肯定越不過你去。”
喬氏卻是不能明白這個道理。
她想起公婆在世時經常稱讚徐氏是個賢惠大度的人,但是喬氏卻覺得這世上哪裡會真的有賢惠大度的人呢。
再賢惠大度的人,看到自己丈夫的一顆心用在彆人的身上要比用在自己的身上多,還能一點兒都不在乎?
原本以為徐氏馭夫有術,才會特地過來跟她請教,沒有想到問了半天不過問出這幾句話來。
這算什麼?到底是徐氏也不過如此,還是她存心敷衍,不想要告訴她如何馭夫的訣竅?
喬氏心裡失望的很,就覺得她的那幾盒子糕點都浪費了。
再稍稍的坐了一會,便起身告辭了。
心裡卻依然是帶著氣的。連出院門時候遇到薛清寧,薛清寧叫她她都沒有應聲,也沒有停下,一路腳步生風的往前徑直的走了。
不想還沒有走到自己的院子,竟然遇上了林如蘭。
就算喬氏心中再憎恨林如蘭,但也不得不承認林如蘭是生的很美的。
芙蓉麵,柳葉眉。一雙唇擦了胭脂,紅的教人驚心動魄。
她穿一件桃紅色織金緞麵的棉襖,底下是一條火紅色的長裙。
那棉襖的式樣卻跟她穿的不一樣。是短的,腰那裡掐了進來。便是穿著這樣厚重的冬裝,依然能看得出來她那一截腰身的嫋娜纖細。
她剛剛應該是出來賞梅的,這會兒纖纖素手拿了一枝紅梅。
看到喬氏,她停下腳步。細彎彎的眉頭微挑,一雙眸子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卻沒有要上前來給她行禮的意思。甚至連叫都沒有叫她一聲,隻看她一眼,然後轉過身就要走。
喬氏心裡其實是有些怵林如蘭的。
這件事她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知道。因為實在沒法子告訴任何人,她一個正室夫人,竟然會怕一個妾室。
但這確實是真的。
第一次見到林如蘭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女人一張臉雖然生的妖媚,但渾身上下卻有一種高貴的氣勢,自己壓根不敢在她麵前擺正室夫人的架子。
而且這些年,林如蘭從來都沒有對她請過安,行過禮。
一開始她自然也鬨過,要罰林如蘭,但每次總是有薛博平出來攔著,反倒還會嗬斥她。甚至還告訴她,林如蘭是他心尖上的人,既然她不願意跟你請安行禮,那便隨得她。你若一定要在她跟前擺正室夫人的架子,那我就隻能休了你。
喬氏確實害怕薛博平會休了她,所以這些年倒也就這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過來了。
但是現在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喬氏看到林如蘭的這個樣子,心中忽然一股怒火就蓬的一下子躥了起來。
“站住!”
她大聲的喝叫了一聲,抬腳就快步的往林如蘭那裡走。
跟著她的丫鬟嚇了一大跳。然而也隻得連忙跟了過去。
走到近前,林如蘭倒確實站住了,還轉過了身來。
望過來的目光卻依然是似笑非笑的。一臉漫不經心的問著:“你叫我?”
竟是連夫人兩個字都不肯叫的,甚至連個尊稱都沒有。且聲音也是極散漫的。
仿似在她的眼裡,喬氏隻是一個低、賤的下人罷了。
喬氏今兒早上原就因著她的緣故受了薛博平一肚子的軟氣,這會兒又見她對自己是這樣的一個態度,如何能不氣?
隻覺得心裡的那股子怒火都快要將她整個人給點著了。
氣壯人膽,又記起早上薛博平打她的那一巴掌,便想都沒有想的,揚起手臂,對著林如蘭就是一個巴掌狠狠的扇了下去。
“我是老爺明媒正娶的夫人,你不過是一個妾室罷了。以前也不曉得是什麼樣的一個出身,這些年竟然在我跟前擺譜,看到我都不叫我一聲夫人,不跟我行禮!老爺慣著你,我可不會慣著你。這一個巴掌,就是告訴你,你要記得自己的身份!”
林如蘭不提防她走過來就直接一個巴掌扇了過來,左邊臉頰倒是結結實實的挨了這一下。
又聽到她如此言語,一時竟然怒極反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