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口中應承著,卻頭也不回的抬腳就往前走了。
像韓老太太這樣的人,多跟她說一句話都是對自己殘害,徐氏並不想為難自己。往後若非必要,還是不見的好。
後院女眷居住之地,薛元韶自然不好進來。而且身為韓念雲的未婚夫婿,韓文林的未來女婿,也確實應該幫著他們在前麵招待前來吊唁的人。是以剛剛徐氏就叫薛元韶留在外麵,自己進後院來見韓老太太。
這會兒見時候差不多了,就差文竹去叫薛元韶,好一起回去,自己則站在一處較為隱蔽的長廊中等候。
前麵庭院的一張長條石凳上放了一盆茉莉盆栽。正是仲夏的季節,青綠色的葉片間開著小小的,潔白的花朵。有風吹過的時候,茉莉花清幽的香味也隨之而來。
徐氏望著那盆茉莉花出神,右手無意識的摩挲著左手腕上麵戴著的那隻碧玉鐲子。
卻忽然聽到瑞香在叫:“韓大人。”
徐氏猛然回神,轉頭望過去,一眼就看到韓文林就站在長廊的另一端。
他身側有一處海棠式樣的漏窗。窗後麵栽種了幾叢文竹,暖橙色的日光透過竹葉間隙正斜斜的落在他身上。
徐氏記得當年頭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就站在她家中庭院的一叢文竹前麵。
不過那是個初冬的天氣,日光也是這般透過樹葉的間隙斜斜的落在他身上。
不知道他聽父親講解了什麼,忽然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甚至麵上還帶著幾絲靦腆,還算白皙的麵皮上麵透出一絲紅暈來。
當時她心裡就在想,原來大男人也會害羞的麼?這個人倒是好玩。
現在是似曾相似的畫麵,中間卻隔著二十多年的時光。
這個人已非當年的那個人,而自己,也非當年那個不知世事的少女了。
看到韓文林漸漸走近,徐氏垂下眼簾不再看他,語氣冷淡的叫了一聲韓大人。
隻是再如何,這都是韓念雲的父親,她兒子的未來嶽父,哪怕她再不想見他,但有些事肯定還是躲不掉的。
韓文林並非能言善辯之人,不然也不至於宦海浮沉二十多年,現在才做到僉都禦史的這個位置。
他剛剛一直想要見徐氏,但是真等見到了,卻不曉得要跟她說什麼話才好。
目光落在她左手腕上麵戴著的那隻碧玉鐲子上麵。
這還是當年他送她的。
並不是什麼貴重的鐲子。他寒門出身,來京會試卻不幸落榜。又生了一場大病,盤纏幾乎用儘。後來是徐氏的祖父憐惜他的才學,讓他以舉監的身份入國子監讀書,日常做些灑掃之類的話,以掙一些微博的盤纏。
這隻鐲子,是那時候他同徐氏心意相通之後,在路邊一個賣各樣首飾的貨郎那裡見到。當時就一眼相中,用儘了他身上所有的錢買來的。
隻是買過來之後他依然心中惴惴,好些時候都不敢拿出來送給徐氏。
她是官家千金,身上戴的再差的首飾都會比這隻鐲子要好,將這個送給她,她會要麼?
卻沒有想到當他忐忑不安的將這隻鐲子拿出來的時候,徐氏卻是立刻將手腕上原本籠著的一隻赤金絞絲鐲子拿了下來,戴上了這個。
戴好之後還抬起手腕對他搖了搖,同他說這輩子她都會戴著他送她的這隻手鐲子。
當時她隻以為她是玩笑的話,卻沒有想到,二十多年過去,現在她的手腕上麵依然戴著這個。
喉頭不由的又開始發起堵來,一時竟是哽咽不能言。
“你,你還戴著這個?”
徐氏順著他的目光低頭望過去,麵色微變,隨後立刻將左手背在身後。
這些年她一直戴著這隻鐲子,已經習慣了。
其實連她自己也說不準到底是懷念送她鐲子的人,還是懷念年少時的那段時光,所以是從來沒有起過要摘下來的念頭。
但是沒有想到現在竟然被韓文林給看到了......